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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的这场病来势汹汹,从一点头疼脑热演变成了血流不止的大症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濒危之际,她最关心的不是什么能治百病的宝药,而是——
“我让你来见我,你为什么偏去找李月芝?咳咳!”苏夫人一咳,更多的鲜血从鼻中流淌出来,虚弱的声音里透着愤怒,“你存心的是不是?孟善,你这个负心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孟善以掌心护住苏夫人的心脉,输入缕缕真气为她续命,说话之时带着可见的颤抖:“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安心睡一觉,我就把药带回来了。”
苏夫人仍然在鸡同鸭讲:“初一十五是属于正妻的日子,这是家里十八年不变的铁规矩,今天却被你亲手打破了!本月初一,我外出不在家,你就是歇在李月芝房里,打量我不知道么?初五我回来了,让你过来讲明白为什么要支走我的儿子,你不只不给我一个交代,还故意让我难堪!昨晚不过来,你以后也别过来了,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随着真气源源不断流入苏夫人的奇经八脉,她说话的中气越来越足,孟善不禁松了一口气,腾出闲暇说:“我并非存心这么做,也没跟月芝同房,你别多心,我确实忘了初一十五这回事。”
“月芝?忘了初一十五?”苏夫人冷笑两声,阖上眼喘粗气。
现在绝不是解释这个的好时机,但是见苏夫人执拗地抓着他“在错误的时间睡了错误的房间”这件事不放,孟善无奈地道出了实情:“朝里出事了,晋王反了,这件谋逆案扑朔迷离,跟咱们家还有一点联系,所以我下令禁足小七的媳妇,我自己也谢绝访客。去李氏那里,只是为躲个清净。”
※※※
“晋王,造反了?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当归糊涂了,“我的郡主名号乃皇帝册封,记在燕王的名下,无论晋王朱棡做什么坏事,怎么也牵连不到我身上吧。”
熠彤一边穿衣系带一边说:“郡主有所不知,晋王于四月二十九举湖广兵造反,杀了两名钦差,在韶州城中烧杀抢掠。谋逆作乱只持续了三日,就被宁王朱权镇压下去,除了主犯晋王逃逸,其余从属悉数被捕。圣上闻讯后勃然大怒,下旨废了晋王,晋王府男丁充军发配,女眷没官。”
何当归嗤笑一声:“皇帝倒十分狠得下心,晋王府的男丁,那可是他的孙子。”
熠彤不以为然地说:“孙子又怎样?晋王还是他儿子呢,不也说反就反了?依着皇帝的一贯秉性,不开杀戒就已经很好了。”
“好吧。”何当归耸肩,“这些跟我何干?我连晋王是圆是扁都没见过,为什么我也被老爷禁足了?”
熠彤的衣衫穿好,又将头发一绾,竟然扮成了一个清秀的侍女,一眼望过去胸口很有料,比薄荷之流还俏丽婉转。熠彤告诉她:“因为刑部湖广清吏司主事罗洽博,倾举家之财帛捐助晋王起兵造反。他的四个儿子、侄子都做了晋王的幕僚,家里的一间药铺‘剂制堂’专管反军的医药输送,全家都是反骨毕露。皇帝能网开一面,饶他孙子的性命,却不会宽恕这些乱臣贼子。”
何当归看着男扮女装的熠彤一本正经地讲话,她憋不住笑了:“想不到你还薄有姿色,如果你托生成个女儿家,你们七爷说不准就要你不要我了。”
熠彤大窘道:“郡主别开小的玩笑了,爷让小的照看于你,我不穿成这样,怎么住在园子里?”
何当归又挑刺说:“那你在外面换好侍女装再进来呀,干嘛还带着衣服进来穿,害我半夜看见一个光溜溜的大男人,吓得够呛。”
熠彤闻言变色,作揖求告道:“郡主有所不知,孟府地下水道四通八达,我土遁进来必须游过几段水域,可我又是个旱鸭子,只有穿鱼鳞装才能避水。我换衣服被你看见的事,郡主可千万别说给七爷听,否则他非扒了小的皮不可。”
“好了,逗你玩你还当真了。这么说,皇帝要杀罗洽博全家?”
熠彤点头又摇头,道:“不是杀他全家,而是灭他三族,上至七十多岁、告老还乡多年的罗水生,下至罗水生的儿子罗绍箕、罗洽博,女儿罗昭梅,女婿吏部员外郎年广嗣,再到孙子辈、玄孙辈的子嗣,罗家满门九十八口,全都领了死刑,秋后斩立决。”
“九十八口,斩立决?”何当归蹙眉。
“没错,这是前日五月初二,携雷霆之怒的皇帝掷下的圣旨,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没人敢为他们求情。”熠彤感叹道,“沸沸扬扬风光了几十年的罗氏一族,就这么一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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