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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过后第五日早晨日出时分,一辆朴素的马车驶出了定国公府,车厢里坐着的,是夏霜寒与夏朝阳姐弟俩。至于夏敬之,他另骑一匹马,在夏霜寒和夏朝阳之前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往翰林院上值去了。
“啊,终于可以回家了。”马车驶离了定国公府,渐渐变得熙攘起来的街道上,夏朝阳挑开马车车窗帘子向外看着道:“还是自己家里好,国公府里虽然雕梁画栋、锦衣玉食,但规矩实在太繁琐,做什么事情都缩手缩脚的,忒不自在了。”
“你和爹爹住在外院里,情况还要好一些,昨晚上也不过是和国公爷、世子爷还有陆五爷(陆绍云的叔叔)客套几句,姐姐我可就麻烦了,国公府后院那么多女眷,应付起来那才真叫一个费劲。”尤其是世子夫人徐氏,面对着徐氏那张虚伪至极的笑脸,夏霜寒简直按捺不住拂袖而去的。
“还好姐姐以后不用嫁进这样的高门大户里去勾心斗角。”得知陆夏两家的婚约将在一年后解除的夏朝阳道:“姐姐就适合过戎族人那样自由自在,独门独户的生活。夫妻成亲后关起门来过自己家的小日子,没有侍妾通房闹心,也没有公公婆婆的刁难。只等父母上了年纪,再和兄弟姐妹们轮流将老人接到家中照料。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才真是省心。”
“等朝阳长大了,若是想找个戎族的姑娘当媳妇,姐姐我绝对举双手赞成。”夏霜寒的话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打趣成份,只可惜,夏朝阳可不是一般的汉人小男孩,别人家的男孩听见姐姐拿他日后的婚事打趣,也许会感到尴尬亦或羞涩,但夏朝阳却因为受到戎族习俗的影响以及被姐姐打趣过许多回,早就已经麻木了。
于是,夏霜寒等来的是夏朝阳没羞没臊的回答:“那姐姐可得和哈兹鲁伯伯的接班人打好关系啊,别等我长大的时候,哈兹鲁伯伯老了不再走商了,到时候弄得我连一个戎族姑娘都说不上话。”
夏朝阳口中的哈兹鲁伯伯,是每年往返于关外和京城的一支戎族商队的领队。十八年前夏敬之夫妇俩刚刚定居京城的时候,夏霜寒的母亲在东市无意间遇到了同族的友人哈兹鲁,夏霜寒出生后,也是经过母亲介绍,才和戎族商队里的几十位叔叔伯伯们打起了交道。
时至今日,尽管夏霜寒的母亲已经去世,但夏霜寒与哈兹鲁带领的戎族商队之间的情谊却依旧深厚。
黄昏时分,归家后忙碌了一日的夏家姐弟俩与下值归来的夏敬之一起用过晚膳,随后便进了书房。
敞亮的书房里,夏霜寒与夏敬之正一起考校着夏朝阳的功课(学堂过完正月就要复学了,夏朝阳的功课可不能落下),隔壁院落的柳氏夫妇却在这时领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上门来了。
前院里,夏敬之在正堂里招待着柳氏父子;后院里,夏霜寒则在自己的屋子里,接待着柳子润的母亲李氏和活泼可爱的柳明珠。
柳家上门这件事,夏家一家三口早就料到了。毕竟夏霜寒为救柳子润和柳明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柳家的男女主人如果不上门致谢并表示一下关切之情,那估计柳家日后的名声就要不得了。
内院里,夏霜寒招呼梅香上了茶和小点心,坦然地受了李氏母女俩的礼,这才和李氏平和地聊起来。
除了感谢救命之恩,关心夏霜寒的伤势情况,李氏的问话里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潜藏主题,那就是——夏霜寒的亲事。
夏霜寒在陆家养伤的事情李氏是知道的;夏霜寒脸上留了疤,可能要毁容的事情,她也听自己的儿子说过了。尽管李氏并不乐意让夏霜寒成为自家的儿媳妇,但她和她的丈夫却都认为:毕竟夏霜寒是为柳家才受伤的,因此,如果因为受伤毁容一事而导致夏家丢了与定国公府定下的亲事,那么他们柳家,就有必要、有责任将夏霜寒娶进柳家的大门。
毕竟,人不能忘恩负义不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害得人家丢了那么好的亲事,自己家若是不尽全力补偿一桩回去,怎么着都不合适。更何况,就良心和道义上来说,柳家几代人一直都有自己的操守与坚持。
早就明白柳氏夫妇心中所想的夏霜寒,哪能把自家决定解除婚约的事情如实相告?
一来,她要退亲本就是自己的意思,与柳家无关;二来,她心里一直将柳子润视作同窗,并没有男女之情;三来,接受柳家的谢礼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不接受反倒麻烦),她若是再害得柳子润丢掉了吏部侍郎家的好亲事,那她和柳子润两辈子的恩情反倒是牵扯不清了。
因此,夏霜寒态度坚决地表明了自家与陆国公府的婚约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之后更宽慰李氏,预祝柳子润开春能金榜题名,早日成家立业。
至此,夏柳两家皆大欢喜,总算是把元宵节晚上的事情翻过去了。
正月过后,京城城内以及周边的各学堂、书院陆续复学,在夏朝阳为了学业而忙碌起来的同时,夏霜寒也同样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忙碌了起来。
二月初一,这一日是元宵节过后,夏敬之迎来的第一个休沐日。用过午膳,正在自己的书房中抄录着几本前两日从同僚那里借来的孤本的他,被抱着几幅字画敲响书房门的夏霜寒,打断了手头的活计。
“爹爹,女儿近几日作了几幅字画,想请爹爹指点一二。”
“伤还没好利索,怎么这就又画起画来了?”夏敬之抬头望了望站在书房门口,额角的痂还没退干净的女儿,无奈又纵容地道:“既然闲不住,一定要画画,那就拿进来吧。”
“是,爹爹。”夏霜寒抱着纸卷跨过房门,待父亲整理好书桌后,才将自己的画作展开来摊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