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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一直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炫耀的资本,如果就此失去,她那还自诩什么巾帼美人?拿什么作为卖点在洛阳博得一个风头?“爹爹您不要恼女儿,女儿一时糊涂,女儿错了!”
薛校尉摇了摇头,他对这个女儿已经失望透顶。他活了大半辈子,又在石锡手下当差,对当今的政局形势看得也有几分明白,朝廷跟云南迟早要打起来;宁王父子以一隅对抗中央,能有什么好下场?跟这种人结交只会惹祸上身,撇清关系还来不及——看看人家云太尉,得知女儿跟连秋上私奔,立刻当机立断假装同外界宣布就跟她断绝关系,就是害怕受到牵连。可是芙儿竟然削尖了脑袋要挤到这个连世子身边去,真是蠢不可及!
他心里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女儿这件丢人的丑事必定在北军中传扬开去,如果再留下她任职,只怕自己的威望名声也难保障,所以她必须离开屯骑营。
薛校尉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也有点心痛,毕竟培养了那么多年。他叹气道:“芙儿,这次是你自己棋错一步,满盘皆输,爹帮不了你。不过待你回家后,爹会托人给你议一门好亲事,你趁着年轻,嫁人生子吧。”
薛芙一听,更加惊惶不安了,北军常年屯守京师,将士们在当地多有家眷,这件事肯定会一传十十传百,以她现在的臭名昭著,清门贵户谁还敢要娶她?又哪里会来好亲事。
薛唐突然插话:“爹,我倒有一个人选,作为阿芙的夫婿,此人必定合适,也配得上我薛家门楣。”
“谁?”“军侯廖飞。”“他?”薛校尉沉吟了,廖飞这个年轻人样貌还算过得去,这个年纪当上射声营的前军侯也算大有可为,只是,以他的端谨木讷,能看中阿芙吗?毕竟阿芙的名声已经狼藉至此……
薛唐拱手道:“爹,孩儿跟廖飞乃是军中拜把兄弟,他对孩儿很信任,这件事情包在孩儿身上。我不会坑害妹妹的。”
……
次日,天亮了。
顾柔启程赶路,经过数天的跋涉,他们现在的位置离京兆郡接近了。
京兆郡的郊外,车队停下来休息,云飘飘跟连秋上又和好如初腻歪在一起了,两人相携去采花,顾柔和丁陵在不远处紧盯观察形势,以为策应。这时候宝珠来了,说是国师要传兰妙妙姑娘过去问话。
顾柔走近北军营帐的时候,心中满是忐忑。她已经知晓那日在温泉之中的另一个人是国师了,亏自己一世英名,还自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九尾狐狸呢,竟然跟一个男人同在一池当□□浴也未察觉,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他是国师,也有一点好处。至少,对方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肯定不会主动声张这件事。
顾柔心中胡思乱想着,被带到了国师跟前。
“民女兰妙妙,叩见大宗师。”
国师坐在轮车上,手中握一卷军书,听见此言,拿开竹简,露出了深邃的眼睛。
一眼瞥去,倒是个姿色脱俗出众的女子,国师淡扫一眼,目光回到书简上,淡淡道:
“哦?本座应当称呼你为兰姑娘,还是顾柔?”
就在昨夜,宝珠收到白鸟斥候营的孟章传来的飞鸽传书,将这个云妙妙的身份查清了——原名顾柔,亡父顾之问,洛阳人氏,曾居住在京城葫芦巷。
他开门见山,态度礼貌中带着一股强势,顾柔见被揭穿,无可辩驳,只好道:“民女顾柔,参见大宗师。”
国师放下竹简,直指她的罪状:“你本名顾柔,为何化名跟在世子身边,你意图不轨。”
顾柔忙辩解:“冤枉啊大宗师,我是受邀于世子,并非意图不轨。”“他为何邀约你?”
顾柔一怔,心料,他必定是为了连秋上而试探我,如果我暴露出我有武功,势必连累连秋上,毁了这一桩生意。
虽然顾柔不知道政治形势上的这些弯弯道道,但是国师对连秋上的不善之意,她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
她装傻:“不知啊,或许世子心血来潮,又或许机缘巧合……又或许民女长得好看?民女也不知,您说呢?”顾柔脱口而出,国师眸光一厉:“放肆!”
顾柔想要插科打诨蒙混过关,等着连秋上来捞自己,可是这在国师面前,却行不通。
国师眯起了狭长的凤目,姿态娴雅,礼貌性牵起的唇角,一丝丝浅淡的笑容如寒冰流淌:
“本座看你话很多,想必是饭吃得太多口闲;石锡,将她关一关,饿上几日便老实了。”
说罢垂下目光,回到竹简上的文字里去。石锡会意,把顾柔带了下去。
宝珠问国师:“师座,您不是说不到汉中,便按兵不动么,何故要扣下此女。”
“本座之前曾着意观察过她在凫水时的动作,此女体态轻盈,身手矫健,可称得上是一流高手。甚至与那丁陵相较,无输有过。”
宝珠听了一惊,她倒是没有看出来。之前大宗师说过,连秋上身边的的二十八名高手,武功路数均在他们的名单中有记录,唯独此女无料可查。“可是,她是连秋上的人,如今关押她,势必引起对方警觉。”
国师淡淡,神色岿然不动:“她身上佩戴那把剑,唤作‘潮生’,乃是云南毒手药王肖秋雨之佩剑。”
宝珠惊讶:“肖秋雨!”
“肖秋雨曾收过一个亲传弟子叫做顾文,本座怀疑,这个顾文正是此女父亲顾之问,”国师从座位站起来,清秀的面容上显出一丝回溯往事的思索神情,“家父生前有两桩遗憾,一是无法亲眼见到收复辽东、云南两地;二是未能缉拿肖秋雨归案。”
宝珠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大宗师,孟章来信说,他本来有一个消息还要捎带给您,可是之前您说让他不必查了,所以他不知道倒底还要不要告诉您。”
孟章指的事件,大概就是国师之前嘱咐他去寻找的女子吧。国师微微沉吟,摇头:“不必了。”
现在他一心要思考的,乃是如何地调度手中的资源,通过和离花宫宫主舒明雁的合作,安排好云南、汉中两地的江湖势力,将宁王父子诛杀。朝廷早就想要收回云南属地中央管辖,他需要一个兵不血刃的办法。
云南王派出迎接连秋上的军队已经在路上,不日将会抵达汉中,他需要在他们汇合之前动手干掉连秋上,但是必须在川西的地界上,这样责任就不是朝廷的,而是益州刺史郁荣的了!
连秋上听闻顾柔被羁押,大吃一惊,立即停止跟云飘飘花前月下,匆忙赶过来跟国师要人。
国师懒懒坐在马车上,美眸微闭,跟他打太极:“世子殿□□恤下属,本座可以理解。只是殿下也知晓,本座年过二十三,至今尚未娶妻,本想一心修道清心寡欲,以终身侍奉三清圣祖,不料却被女人看光身体。本座想,三清圣祖们不会原谅我的。”
连秋上听了个晕头转向,不晓得他东拉西扯些什么东西。
“殿下也知晓,她玷~污本座,使堂堂国观传人受辱人前,本座心头委屈,殿下你说,本座关她一关,为何不许?”
国师说罢,竟然一脸忧郁地叹了口气,好似真的受到天大的委屈,留下瞠目结舌的连秋上独自风中凌乱。
这番说辞分明牵强附会,无赖至极,但是偏偏对方手中握着权力。他就是把蛇说得生出翅膀,那也必须飞上天去,连秋上心中冷笑,口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替她求个情,希望大宗师莫要过于虐待。”
“殿下误解本座太深了,只不过想要小惩大诫而已。本座绝非凶残之人。”国师一笑,斯文优雅。
——本座连你的死法,都安排得干净利落,毫无痛苦。怎么会是凶残之人呢?
……
顾柔被宝珠关在了一处囚车里,囚车让北军的战马拉着,车辙骨碌碌地滚动,跟着队伍前进。
白天,囚车里面还好一些,到了夜晚就凄惨了,不能挡风遮雨,只有一些干草,顾柔像牲口一样蜷缩在干草堆里,心里还着急:【这混蛋,他怎么还没来救我?】
她这里想的是连秋上,可是传到另一个人耳朵里,国师以为是他。
她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国师怔了怔,但没有“出声”。
【我在这里,又冷,又饿,头还发晕,该不会是病了吧……】
国师沉吟有顷,却仍未作发声,继续拾起手中的竹简。
半夜,营寨外面静悄悄的,士兵们都休息了,只有巡逻岗哨的火把亮着。国师也处理完了公文,他把一些从京城来的文书按照事情缓急一一回复,分成不同类别,让宝珠即刻派人送出。
他刚做完这些,忽然耳边传来声音:
【呕~呕呜——呕!呕呜~呕!】
他很久没有理过顾柔了,顾柔联络不上国师,也就没有再传来声音,可是这时候声音却不断传来:【呕~呕呜——呕!呕呜~呕!】
国师刚刚躺下,准备休息,听见这持续不断的响声,实在被吵得忍不住,发声:【小姑娘,今日本座累了。】
今天他很累,不想多说。
那头,顾柔在囚车里面被夜风吹得直哆嗦,她望了一眼天上的圆月:【呕~呕呜抱歉得很啊!我实在控制不住,我一饿就打嗝,呕!】
也是奇葩。他无语半响:【饿了去吃。】
【没得吃呕。】
他怒道:【便是你乃秦楼楚馆中人,也不至于十指不沾阳春水,自个取些食物果腹都不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