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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后回了家,甄澄接到乔琳琳的电话,她本周末就要离开上海出国了,出国前两人约在附近的咖啡店聊天。
再次见面,甄澄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圈黑得让人心疼。乔琳琳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家的事几乎了如指掌。记得她父亲刚出事那会儿她也是这样没精打采,即便偶尔会去学校上课,但眼神总是和现在这样空洞洞的。
你和她说话,她像是没听到,很少积极回应。
倒是莫名其妙地忘了那件事以后,她的性格才慢慢恢复成开朗。
“对比之下,我觉得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乔琳琳担忧地注视她的眼睛,“澄澄对不起,我不该一时冲动告诉你真相。”
“我爸爸的事,我有权利知道。”她说话时脸色僵硬,没什么表情。
“我给你的那个箱子里面所有资料都是你以前找的,船断了信号的前几天,你很着急,找了很多资料看。随着失联时间越来越长,你的心态渐渐发生的变化,你开始相信一些怪力乱神的事,类似于人在海里生活不会死什么的,还一味搜寻这一类的和报道。后来你舅舅想扔了这些东西,我替你收起来了。”
“……”
乔琳琳问她:“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快走了,今天全告诉你。”
她手握着咖啡杯,摇了摇头。
“那……我说些你未必知情的?”
话音刚落,甄澄这才有所动容,忽然抬起眸看着她:“你还有事瞒我?”
“是那天没说完的,谈叙的事。”乔琳琳苦笑,“在此之前我先说说苟大福,你一定不知道他跟你分手的真正原因。”
她顺着对方的话往下猜想:“因为我家的事?”
“嗯,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你爸的事,也知道了你和你妈妈的情况,就来找我证实过。谁都知道咱俩从小就混一起,听说了这种事第一反应自然是来找我确认。我想你们既然是这种关系,对方迟早要知道的,就没否认。他的意思很明确,他对你是有感情的,但接受不了这样的家庭。我能理解他,听他这么说也没打算劝,毕竟我也觉得他不怎么适合你。我就和他说,想清楚了就速战速决,找个理由好好跟你把手分了,别拖着。”说到一半,乔琳琳不削地笑了一声,“哪知道这孙子倒好,还没分呢,直接连下家都找好了。”
“所以那次圣诞舞会,你比我还生气?”
“我当然气了,他这种做法算什么男人?当你好欺负的?”
“……”两人各自沉默,过了会儿,甄澄不经意似地问,“那……他呢?”
乔琳琳知道她说的是谁,直截了当回答:“谈叙的第一反应和苟大福一样,也是来找我确认。我虽然知道他比那个姓苟的强上百倍,但还是和他说了,不能接受的话,趁早把关系结束掉。结果他说对我……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低着头,若有所思。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放弃你,真的。”乔琳琳跟她保证,“我一度认为男女之间的感情很脆弱,可那天我看到他的眼神……不是苟大福那种犹豫和纠结,而是完完全全的心疼,和想方设法要保护你的心情。两者对比之下我才发现,谈叙是真的很爱你。澄澄,你谈过的每个男朋友我都认识,可从来没有哪一个会让我想狠狠拍你的肩膀对你说,你他妈也太走运了!我一直觉得老天开眼,才派谈叙来弥补你的。”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坦白。”说到这,乔琳琳脸上略带歉意,“你邀请他去家里那次,是我叫他别去的。自从你妈妈慢慢把这事从记忆里改变了结局以后,有一天,你们家一个远方亲戚上门,提起了你爸的事,本想表示慰问和关心的,但你妈妈差点就崩溃了。我问过一些人,他们说人在这种情况下被告知真相,要么清醒,要么发疯。你妈妈已经幻想出你爸爸回家了,我担心谈叙去了以后没办法掩饰好,让你们发现端倪。”
“……”
“其实你是误会了他,但那段时间,我没办法告诉你这些,你的情绪很不稳定。”
“难怪这几年,我亲眼看到我爸的时候很少。”她坦白跟乔琳琳说,“大多都是从我妈口中听说他的事,也从来没好奇过,为什么他明明改走近洋线了,却还是很少出现在家里。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我记得最近一次看见他是航海实习前一天晚上,我刚和谈叙提了分手,心情很差,一回家就看到我爸坐在沙发上问我怎么了……我大概真的,病得不轻了。”
“你的情况应该比你妈妈要轻很多,要不然你也不会好好坐在这和我喝咖啡了。”乔琳琳说,“澄澄,你答应我,去重新看心理医生吧。”
“重新看?”
“嗯,以前你舅舅带你去看过几次,后来你排斥得厉害,就只好不去了。你小时候性格很乐观的,现在变得患得患失。这两天我总算想明白了你为什么拒绝谈叙,你一旦爱一个人到某种地步,就会变得极度脆弱敏感,就像当年害怕你爸爸回不来一样害怕失去他。这种极端的感情,在你从前随便谈谈的恋爱里从没有出现过。”
其实甄澄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正常,什么样的极端。只知毕业以后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过了25岁。她突然很害怕变老,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也在和她一起老去,就觉得时光流逝都变得格外美好。
她在怀念以前一起打游戏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狐假虎威招摇过市,反正再怎么样总有他兜着。有时候很亢奋整日吵吵闹闹,有时候沉默不语各自忙活一下午。现在想起来,就好像一辈子都过去了。
“你才二十出头,说什么一辈子?”乔琳琳反驳道,“你听我的,日子还得好好过,去看医生。”
甄澄:“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乔琳琳又问:“澄澄,如果谈叙重新追你……你还会答应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在乔琳琳问出口之前,她自己就预先在心里追问了自己无数次。
或许是阴云笼罩的消极情绪控制了她,她心里每一种设想的结局,都无法通向幸福。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真的。”她实在说不清楚,手指随意地插在发丝里,撑着沉重的脑袋长舒了口气,“我和他之间本来就存在一些问题,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其实我宁愿他像苟大福那样,找个借口彻底断了,好过我亏欠他一辈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根本不介意你亏欠他呢?”
她沉默了良久,最后说:“可我介意。”
**
八月下旬,乔琳琳走了,甄澄没去送机。
她已经回公司上班了,周末没工作就一个人坐在家里发呆,哪儿也不去。叶兰和李景华来看过她一次,她们只从乔琳琳那听说她心情不大好,让多去陪陪她,可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而心情不好。
这样的事,就算说与人听,又有几人能理解呢?大多人的第一反应,恐怕都认为她疯了。
听了乔琳琳的劝告,甄澄重新去找舅舅,从他口中又听说了一遍当年的事。
“我有个朋友是著名的心理医生,那时候我带你妈妈去她那里,你妈妈排斥得很厉害,我们也没办法了。”舅舅说,“其实那时候她心里还是明白的,只是感情上不愿意接受。后来我发现你也开始出现了类似的问题,总相信你爸爸在那场事故中幸存了下来,我就带你也去了我朋友那里,最后结果也不乐观。”
见她对这件事已平静了许多,舅舅提议重新带她去见见心理医生,他临时打了个电话给这位老朋友,约好时间后带着甄澄出发。
路上他又告诉她:“你爸爸这种情况,当初立墓碑也拖了挺久的,停止搜救以后,你妈妈死活不同意立碑,坚持声称他还活着。后来你爸爸的衣冠冢是你大伯帮忙弄的,找一天我带你去,也算是这些年来,你这个女儿第一次去看他吧。”
经舅舅这么一说,她的内心愈发苍凉。想着爸爸掉入冰凉的太平洋底尸骨无存,她这个做女儿却一再抗拒接受这个事实,一次也没去祭拜过他。这种懦弱,迫使她成了个不孝的女儿。
那些复杂的悲观情绪在她脑海里肆意作祟,她头疼欲裂。
黄浦区某栋私家别墅,小院子别致清幽,来开门的是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件简单的灰色t恤和棉拖鞋,跟平时在公司里衣冠楚楚的模样判若两人。
“来啦?”他开了门,往后退两步,请两人进屋。
“你怎么在这儿?”甄澄杵在原地,不知进退。
舅舅重新给她介绍:“伊凡就是我这位朋友的儿子。”
她复杂地抬头瞥yvan一眼,而对方却没了往日里戏谑的神色,笑得礼貌而克制:“又见面了,小茶叶。”
甄澄:“……”
yvan的妈妈是全国著名心理学专家王玉华,模样看起来干练而成熟,研究ptsd数十年,而甄澄的妈妈是她所接触过的病患里病程最长的。
听说甄澄愿意回来重新治疗后,对方表现得十分欣慰:“这些年你们的档案我一直留着,我相信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接下来的过程比她想象中要轻松很多,虽然她还是很难接受父亲已故的消息,但相比起刚得知的那几天,心绪已平静了不少。
结束之前,王阿姨特地嘱咐:“其实我们每个人多少都对现实有些抵触,不用觉得害怕,你已经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多了。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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