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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两辈子加在一起,头回当叔叔的许长安,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长嫂殷如雪月份重了以后,鲜少出来走动。许长安惦记头一个的侄子,得了空经常做些殷如雪爱吃的点心让人送过去。
现在,他眼巴巴盼了十个月的侄子就这么摊在面前。
不红,不丑,胖瘦均匀,饱满白嫩。
唯一的缺陷就是太小了点。
只有指甲盖这么大。
“这就是我的侄子了。”许长安想。
“我侄子生下来是粒种子,那我又是什么呢。”许长安面无表情,“我还有可能是个人吗?”
答案昭然若揭。
当初他娘信誓旦旦的话言犹在耳,如今不过数月,许长安已光荣且迅速地从人,变成了不是人。
不是人,是植物,还不知道是什么植物。
那厢,许长安他亲兄长和嫂子却爆发了有史以来的首次争吵。
“这是我儿子,是许家的种,肯定是要种在土里!”
许道宁面红耳赤地争道。
刚生产完,按理该虚弱无比的殷如雪,撕下了平日里贤良淑德的形象,铿锵有力地反驳回去:“放屁!你们许家生不出这么白皙的种子,这是随我,要种在水里!”
“荷花的种子是黑色的,你休想蒙我!”许道宁跳脚抓狂。
“很好,”围观的许长安点了点头,“现在知道长嫂是荷花了。”
许长安旁边,是满脸见怪不怪的许慎与柳棉。
这种恩爱夫妻吵架的戏码,在每个孩子出世时都会上演一次,见多了,就习惯了。
当初许慎和柳棉,也俱是这么过来的。
殷如雪被丈夫许道宁的这番话好悬没气晕过去,她望了望旁边明显不准备插手干涉的公婆公爹,狠狠心一咬牙,就打算从床上下来。
哪知道刚还中气十足的殷如雪,一挪动身体,才发现浑身上下皆痛得要命。简简单单一个撑床起身的小动作,顷刻间就折腾得她脸色发白了。
“夫人!夫人你别动!”
许道宁吓了一跳,当即没了争论的心思,忙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殷如雪躺下了。
这时,被搁在小塌上无人触碰的白色种子忽然起了变化。
它像小孩蹬胳膊蹬腿似的左右晃动了两下,颜色逐渐加深的同时,仿佛是被人吹了口气,从指甲盖大小,直接啵地一声,翻了个倍。
变成了黑中带灰的颜色。
殷如雪没看到变化,却是听到了响声。她连声催促许道宁,想让他过去瞧瞧。
“不用看了。”却是许慎出了声,他朝大儿媳微微颔了颔首,言之凿凿道,“是荷花种子。”
殷如雪登时喜笑颜开,她身旁的许道宁却有些闷闷不乐。
“你哥哥是个傻的。”柳棉看似耳语,实则声音刚好足够许道宁听见,“无论什么种子,不都是他的孩子?”
听了柳棉不动声色的训诫,许道宁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舍本求末了。
先是一叠声地跟夫人道了歉,许道宁接着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轻手轻脚地捧起了种子,去和夫人分享初为人父母的喜悦去了。
望着窃窃私语的小夫妇俩,柳棉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沉默不语的许长安出去了。
径直走到柳棉与许慎的屋子里,柳棉伸手挥退了众人,而后拉着许长安在罗汉床上坐下了。
“想问什么便问吧。”柳棉细声细气道。
许长安缄默了好一会儿,问道:“娘,您是什么?”
这是看不出众人原形是什么的意思了。
柳棉眼底闪过原来如此的神色,她扭头与对面的许慎对视一眼,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柳棉收回视线,她凝视着许长安还未完全长开的侧脸,脸上不由浮现了温柔的母性光辉。伸手替许长安抚了一下他耳鬓的一缕长发,她柔声道:“我是木棉树,你爹是仙人球。”
许长安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结果。
他听亲兄长说种在土里时,将所有土生植物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唯独漏了仙人球。
耐旱植物,仙人球。
在这一刻,许长安想的竟然不是仙人球那委实过于飞扬跋扈,尖锐逼人的刺,也不是他偏爱夏天又格外怕冷的体质,而是许道宣。
难怪许道宣摸什么坏什么。
原来是仙人球。
许长安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
他这副格外沉静的模样,不仅没让柳棉放心,反而适得其反,更让她担忧了。
朝丈夫投去求救的目光,柳棉嘴角有些苦意。
许慎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回案几后,他给许长安讲了个故事。
有一对夫妇,恩爱非常,前二十年来,都只有一个孩子。
在成亲第二十一年这日,夫人忽然昏倒,急得不行的丈夫连忙请来大夫。
大夫诊断后,说是夫人有了身孕。夫妇俩还没得及高兴,大夫又开了口,建议他们别要这个孩子。
理由是夫人年纪太大,生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一尸两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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