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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便加快了几分。
匆匆到达祥坤院的时候,旁子瑜与四大长老已经在祥坤院里等待,显然,消息也是刚刚传回不久,屋中五人,面上皆是严肃之色,从京城而来的信鸽身上拿下来的消息还攥在旁子瑜的手上。
程锦一走进屋中,便看向旁子瑜,“师兄?”
旁子瑜颔首,将手中经过特殊处理的纸条交给程锦,程锦接过一看,只见纸条上边,除了左下角那鲜明的药王谷印记之外,其余的地方,皆是朦胧模糊之感,想来并不是墨笔沾染上去的,而是经过药物特殊处理的。
这等方法,对于药王谷的人而言并不困难,却也是秘术之一,确保药王谷消息的隐秘性,可一张已经朦胧的纸条之上,分明只有八个字,“谷主在京,行踪无察。”
这个谷主,自然不会是程锦,说得正是前一任谷主,也就是程锦语的外祖父,旁煜。
可是行踪无察,只能说明,是查探到了旁煜在京城的蛛丝马迹,却是无法查探,他究竟是在京城的哪一个角落。
能够被旁子瑜重视若此的消息,程锦自是不会去怀疑他的真实性,何况,在十日之前,已经有一则消息传进闲云山庄,在北方,出现过药王谷谷主的暗号,彼时,旁子瑜等人已经准备好前往北方,但是,北方终究是范围太广,如此,无异于海底捞针,只能秘密吩咐各地的药王谷负责人,严加注意药王谷各路的信号,如今,终于从京城传来了消息,暗号再次在京城出现,极大缩小的范围。
程锦撵着指尖,不知想了什么东西,而后,看向旁子瑜,“师兄如何想?”
旁子瑜唇角一抿,向来温润的眼眸之中多了一抹暗沉与是在必得,“锦儿,京城这一趟,是必须要去的了。”
程锦点头,“这本就是早已打算好的,如不是京城,便是整个北方,如今正好,今日朝中来了一位望山侯,想来,当今圣上的圣旨再过不久也要来到闲云山庄的,不如,就借此机会吧。”
这也是旁子瑜在打算的事情。
因而,药王谷明知程锦上任之后朝廷会派人前来江宁府,以镇西大将军唯一的爱女之名做文章,却也无为而为,顺水推舟,毫不阻拦,并非是没有缘由的。
听到两位小辈如此说,见到程锦在面对大局的时候冷静若此,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嘻哈的模样,花怀也适时出声了,“丫头的身份敏感,虽说药王谷手中撰着一个传国玉玺的命脉,必定会得到当今的礼遇,却也会出处受到限制,一入京城,便是狼潭虎穴,加之当今猜忌过重,还需万事小心,在京中行使,该隐秘则隐秘,该放开则放开,要顺势而为。”
他的叮嘱,自是有道理的。
程锦听罢,却是粲然一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程锦也渐渐感觉到了,着四个老人对她发自内心的喜爱与疼宠,待她如同亲孙女一般,对她寄予重任,报以希望,却也处处呵护,性子如同老顽童一般,即便是向来性子比较冷硬的冷封,在与她相处的时候,也会柔和几分。
因此,对于花怀这番话,程锦自是听得进去的,也明白她对自己的担忧,只是上前,抚了抚他长长的花白的胡须,“花爷爷,你就放心吧,京城虽然是龙潭虎穴,可传国玉玺一日不出来,我就是皇帝老子他姑奶奶,谁敢对我如何,加之我还是镇西大将军的爱女呢,谁敢将我如何,就算我什么都不是,不是还有我们药王谷,谁敢欺负了,花爷爷一把毒死他。”
她说得煞有其事,可花怀听吧,却是怒气不争地看了她一眼,“你呀你!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已经让大晟朝廷搅了这一趟浑水,大晟不会对你如何,却是难保北齐与西凉不会有所动作,你看大会那一日,便要知道凶险已经来了。”
他这么说着,另外三个老人也作势要对程锦进行一番谆谆教导与告诫,可程锦却是怕了这几人的念叨,一阵念叨下来,还每个人将近半个小时,哪里是她能够受得了的。
只能看着三个老人的面色,疾步推到花听双与旁子瑜的身后,一副不愿意受教的样子。
四个老人见她如此,解释无可奈何,“你看……这……”
倒是旁子瑜轻笑了一声,“京城还有我与师妹在,必会保护好锦儿。”
花听双也点头,倒也不在意花怀这个亲爷爷对程锦比之自己的亲昵,好像历来也是如此的。
程锦狡黠一笑,却是再次站出来,“外公出现在京城,却是查无可查,想必这几年的不见踪迹,是被人有意隐藏,可此番小心翼翼传出暗号,只怕也是艰难至极,想来,可能是……”
说到此处,程锦眼睛一眯,“有一个最大的可能,便是外公的消失,是人为的,而此番出现,显然也是阵地的转移……”
说到此处的时候,她声音里边多了一丝冷然之色,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外公,可这些日子,这么多人的回忆之中,却是心中多了几分认可与尊重。
众人概是能够体会她内心不安,旁子瑜声音里边带着安抚,“锦儿放心,既然……谷主还能传出一般消息,便证明他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被对方以此作为筹码。”
程锦眼睛微微赤红,抬头看向旁子瑜,“朝廷如今已经涉手药王谷,外公的失踪,会与当朝相关么?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是,若非如此,是谁,京城之中的哪一方势力,会想要与皇权抗衡?”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药王谷是江湖势力,所知晓的更多也是江湖渠道的消息,药王谷掌握了大晟甚至其他两国药材运输的渠道,却也极少涉及朝中的事情。
她这么提及,便自顾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另外六人看她微微怪异的眼神。
他们知道程锦多数时候是古灵精怪的,多是嬉笑怒骂,以为她年纪尚小,想不到更多更深的东西,却是不想,她竟无须有人提点,便已经能够想得如此全面了。
十六岁的少女,腹中不知何时,已容纳了许多天地。
可几人不会多想,只当是这几年漂泊的沉浮,让她成长得太快了罢了。
旁子瑜算是对局势了解得更为深入一些,想了想便道,“若论如今京中的势力交杂,其实可算明朗,当今圣上子嗣不多,健康成长的皇子更是缺缺几个,五年前便已经立诸,至少如今朝局之中,没有明显的党派之别,可谓是安稳。”
可程锦却是唇角带着一抹哂笑的意味,“朝局安稳么?没有诸位之争,只怕,也不缺乏狼子野心之人呐。”
她容色之中太过讽刺,便是旁子瑜看了,都觉得这股洞然神色,不太符合她。
却是不知当他说朝局相对安稳的时候,程锦脑海之中蓦然想起展蔺今日所言的楚家的变故。
不过,程锦很快换了一个脸色,突然想起那位千里来江宁府传旨的望山侯,“师兄对当望山侯有多少了解?”
“望山侯么?”旁子瑜有片刻的惊楞,顿了顿,依旧道,“望山侯便是当朝国舅林瀚,是当朝皇后的兄长,当今太子的亲舅舅,要说此人,也是一方诸侯之才,文武双全,早在年轻的时候,便盛名广传,因着当年平乱有功,更是受到当今的看重,而他也忠心耿耿,当今上位之后,不知削夺了多少兵权,却是对他毫无忌惮之心,依旧让他兵权在握,直至今日,而林家也恪守本分,并无外戚坐大之势。”
程锦挑眉,“好完美。”
“嗯?”旁子瑜不解。
程锦却是轻笑一声,“如今让这么一位朝廷重臣千里迢迢来江宁府,可真是有些委屈他啊。”
旁子瑜唇角微掀起,“许是当今有意想要借助他的朝廷重臣之眼,来看看如今的药王谷罢了。”
旁子瑜的眼眸之中迸射出一抹光寒,却是没有再说第二个可能的理由了。
话到此处,便也不再多说了,程锦只道,“总之先让京中的子弟做好准备吧,再过不久,便要进京了,这段时间,也先不必大肆搜捕寻找踪迹,倒是需要密切关注关注京城之中的动向,等到了京城,再做打算。”
罢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嗯,还是叫他们整理一份京中各个势力的关系图表给我,另外,除了朝堂势力,也多加关注江湖势力,西凉与北齐那边,也不可放松,尤其是两国京都的变化与动静,尤其需要密切关注。”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比起刚刚上任时候的懒散模样,这会儿,全然剩下了冷静与理智,已经逐渐融入了谷主这个角色,大有一股一夜之间成长了的感觉。
旁子瑜是亲眼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幼妹一般的女子变化的人,此时,看她变化若此,心中却是升起一股艰涩之味。
是什么,让她成长若此?
不再多说,祥坤院之中,四人老人叮嘱了再叮嘱,只将程锦还当成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孩,虽是聪慧由于,却也只在医术之上,其余却是不善应变。
程锦脚步快要跨出祥坤院的时候,花怀突然一声,“丫头,药王谷永远是你的后盾。”
程锦转回头,面上粲然一笑,“这么说,花爷爷真能帮我毒了欺负我的人?”
“你这丫头!”花怀怒其不争,却是理所当然道,吹着胡子,“何止毒了,花爷爷拿来炼药!”
程锦破笑出声,“好。”
天下父母之心,皆是若此,程锦再次走出祥坤院的时候,唇角带着温温的笑意,假如使命所然,一定要让这个灵魂撑起一个药王谷的责任,那么,她在所不辞。
可是……
这般亲情的温暖,却是激起了心中就不荡起的回忆与思念。
走出祥坤院,往自己的院子回去的时候,半路之上,又逢上了花听双,显然是在等待。
程锦唇角一勾,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却是发觉了,这姑娘,执拗得很,她那所谓的冰冷,其实也不过是自我隐藏性情罢了,花听双,说实在的,是一个外表冰冷,内力火热的人,她有她自己的骄傲。不知是哪里来的克制,她执拗近乎死板,偏偏有时候被逼急了,道显出一些可爱的性子。
说来,花听双的江湖阅历并不丰富,之所以锻造了这般性情,多半是因为心中的尚存的理想罢了。
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初生牛犊,她胸怀梦想一般。
程锦停在她面前一丈远之处,看着她,“不安了?”
花听双抿了抿春,看着她,“程锦,你害怕过么?”
程锦带笑的面孔又一瞬间的凝滞,“怕过,可还是要往前。”
花听双的神情一松,“从我记事开始,便将药王谷当成了家,在我眼中,药王谷是正义的,是救济天下苍生的,是以天下生民之名为主的,它从来都是游离在朝廷之外,隐于江湖之中,我从来不知道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与庙堂的联系如此紧密……”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表达不满或与之相关的情绪,只是,这样突然的变化,让我觉得,心中有些东西在改变,害怕与不安,好像就此知道,药王谷总有一天会消逝的滚滚洪流之中。”
程锦听她说完,并没有马上开口说什么,脑中微微沉淀了一下,只一直看着花听双,“可你觉得,药王谷会消逝在滚滚洪流之总么?”
花听双抿唇,“我不知道,可我只知道,我会全力挽回。”
程锦跨步向前,看着花听双面上坚决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不,若它该消亡的时候,便该消亡,可若它不该消亡,我在一日,它便在一日。”
她语气之中虽是没有特殊郑重的承诺,可轻飘飘的语气,似乎跨越了万千苍茫,如一道亮光,直直投进了花听双的心间。
她看着程锦的神色之中,有不解,有疑惑,还有深思,可独独没有那一份怀疑之色。
今日这番话出口,于她而言似不易的,可她的火热,似乎都奉献给了药王谷。
“你总是有许多办法,有时候与你在一起,你若不知嬉皮耍赖的时候,我反而会觉得你比我年长。”花听双神色一缓,突然说道。
程锦却是神秘一笑,“我还真就比你年长。”
十六岁的少女,也不过一个高中生,与她相比,真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什么?”花听双有瞬间的诧异。
可程锦施施然走过了她身边,“收起心思,安心等待入京吧。”
而后,不等花听双回应,便走开了。
这一日,便如此过去了,江宁府因为入住了两位贵人的热闹一直延续着,回到自己的院中的时候,宁儿还不忘给程锦描述一般,可程锦不知为何,却是显得兴趣淡淡,只听着宁儿的聒噪,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晚间的时候,却是捧了好几本也是奇异志的书往自己的房中而去,另外,还有关于前朝开国帝后的各种野史与正史。
第二日,不出所料,受封的圣旨便早早来到了闲云山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西大将军孤女程锦语,朕已故爱将唯一爱女,聪颖贤惠,深明大义,善心善德,顺命承药王谷谷主之责,为我大晟百姓,延造福祉,祛病救难,朕深感其大义,望程锦语带领药王谷与我朝廷,同心同德,为民造福,共济苍生,为表嘉奖,特封二品郡主之位,赐郡主府,为缅怀镇西大将军,表朕心意,特赐清乐封号,封清乐一郡,位同公主,钦此。”
林瀚念完了长长了一串圣旨之后,方才对着跪在眼前的程锦笑道,“清乐郡主,接旨吧。”
程锦双手抬起,毫不犹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后,一道明黄的圣旨放到了她举起的双手之上,似有沉甸甸之感,却又似乎并无多少重量一般。
然后,她站起身来,直视林瀚,只见对方也不过是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生得却也是丰神俊朗,即便面上被岁月雕刻了不少痕迹,可他沉稳之中,却也带着一股儒雅之气,并无武人杀伐中的凌厉之色,半分锋芒也无,倒是显得彬彬有礼之样。
程锦觉得自己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承顺帝如此倚重眼前这个人。
武将无棱,文人有余。
在程锦抬头直视他的时候,林瀚反而升起欣慰之色,“果然有大将军将门之风,程云若知,当泉下安心。”
程锦一笑,眸中皎皎,“有道是虎父无犬子,我虽不是男子,但是也不敢丢了父亲的脸啊。”
她并无一般人见到的时候该有的谦逊之色,林瀚第一次见她,听此,惊愣一瞬,继而哈哈一笑,却是听得一旁一个女子轻笑一声,声音柔雅,“陛下果真没有说错,清乐郡主,不仅有将门之风,更有江湖豪气。”
程锦转头,看向声音柔雅的女子,只见女子生得娴静舒雅,可眉目之间,却是带着高贵的自信,高雅而不可冒犯只姿态十足,眉眼之间,便已见落落大方的气质,这含笑一语,顿时让人觉得她美丽不可冒犯。
程锦并无意外,也无打量之意,唇角一勾,看她,“含之郡主。”
殷含之微微一笑,与程锦行了一个女子之礼,方才道,“陛下有心,担心你入京之后不能提早适应,特恩准了我来江宁府陪同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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