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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觉这音色是极好的。”
陈国使臣一笑,立刻又说:“那公子觉得,这女子姿色如何?”
吴纠一听,显然愣了一下,心想着自己的表现没有这么明显罢,莫不是被人当了色/狼?
陈国使臣问的也太直白了,那姑娘家一看便不是什么放得开的人,听到也是一愣,随即把头低的更低,抿了抿嘴唇。
吴纠赶紧打圆场说:“姑娘姿色自然过人,而且优雅恬淡,世上少有。”
陈国使臣当即高兴的拍着桌案,说:“不瞒公子说,今日小人请公子吃宴,就是想给公子……说个媒。”
吴纠奇怪说:“说媒?”
吴纠可不知道,各国使臣都听说齐侯现在特别爱见吴纠,虽然在新/婚的大殿里,哀姜突然说出吴纠不是齐国血脉这样的说法,但是显然也被齐侯给镇/压住了。
真假不论,只说这个态度,大家自然不知齐侯是“捧杀”吴纠,所以还以为吴纠真的变成了红人,自然要巴结吴纠了。
陈国自知是小国,不敢跟齐侯说亲,也不敢跟齐侯的公子们说亲,所以就相中了吴纠。
陈国使臣笑着抬起手来,指着那女子,说:“这位公子口/中世上少有的女子,便是我陈国的国女妫,小人斗胆给公子说个媒,公子您看国女如何?”
吴纠一听,更是吓了一跳,就算一直以来淡定的他也不能淡定了,眼前这个紫色衣裳的女子,原来竟然就是桃花夫人!
桃花夫人如今还没有嫁到息国,而陈国使臣却来向吴纠说媒了。
吴纠震/惊,还有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这个陈国也当真滑稽,竟然让国女当做琴女来给客人/弹琴,而且一个使臣,对国女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这实在不成体统,在看到国女妫的表情,显然是受/辱的。
吴纠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女子一直不抬起头来,吴纠之前以为她是害羞,现在一看便明了了,堂堂一个国女,在齐国公子面前弹瑟,还要卖弄笑容,让她如何能受这屈辱?
吴纠当下说:“这……只怕国女的意思……”
陈国使臣立刻笑着说:“不不不,公子不必担心国女,国女早就仰慕公子,心中喜欢的紧,公子只说自己的意思就可。”
吴纠这么一看,那国女妫怎么也不像愿意,被使臣一说,更是满脸羞愧。
吴纠怎么看都像是逼婚,而且虽然国女妫的长相和气质都很和吴纠的胃口,可是吴纠也不想包办婚姻,毕竟还没有想出,怎么知道是不是合适,之前吴纠看到哀姜还觉得哀姜小鸟依人呢,结果哀姜却是潜伏/在临淄城里的鲁国细作。
吴纠想要怎么找个方法,拒绝一下陈国使臣,又不伤国女的自尊心,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真的拒绝了,难道陈国就要把国女妫嫁给息公了?
息国落寞,而且息公毫无进取之心,国女妫嫁给息公就是她悲惨的开始,从借道出嫁开始,就因为陈国和息国的弱小,连蔡国这种小国也敢调/戏国女妫。
吴纠一想,又恐怕陈国真的将国女嫁去息国,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陈国使臣见吴纠一时不开口,顿时心中忐忑,笑着讨好说:“我/国国女虽然金贵,但是……但是公子也不必为难,若公子有什么两全之心,我/国国女也可以做妾。”
吴纠一听,更觉诧异了,陈国当真是为了巴结自己,尽了全力了,国女给诸侯做妾这是常事儿,不过给自己这个过气的公子做妾,还真是为所未闻。
吴纠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抢手了。
国女妫一听,更是羞愧难当,低着头却不说话,一副隐忍的模样。
吴纠觉得,若是自己一口答应下来,实在不像个男人,但是如果自己不答应,万一国女妫真的嫁到了息国,吴纠又是见死不救。
这一时为难,陈国使臣见他还是不说话,心中也焦急起来,毕竟他知陈国弱小,或许是吴纠根本看不上他们的国女,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让步,就让国女做小都没关系。
陈国使臣本想着,依照国女的姿色,做个小妾总是没问题的,但是谁想到吴纠还是不松口,陈国使臣额头上都有些冒汗了,难道是齐国泱/泱/大/国,所以见过的颜色比这个好看百倍,所以看不上眼么?
众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结果就听到有人呼喝的声音,底气十足,遥遥从岸边传来,很快一个人跑进来通报说:“大人,齐公和齐国的虎贲中郎将在岸边,叫大人靠船过去呢。”
船上的人都是一懵,齐公?
今天陈国使臣专门请的吴纠,就是想要给吴纠相亲,这事儿怎么让齐侯知道了?而且还千里迢迢的跑到了郊区来?
陈国使臣连忙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一袭黑袍,连忙说:“快快!快靠岸!”
很快船只就靠了岸,离得近了,果然看到齐侯站在岸边,身边就带了一个人,那便是身为虎贲中郎将的虎子,周礼中记载着,虎贲军乃是王城的守卫军,也是保护国君安危的精良军/队,而虎贲中郎将这个职位,就相当于现代的中/央警备团的团长,地位不低,而且是国君眼前的红人,毕竟国君可是把生命托福在虎贲军上。
发展到汉朝之后,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霍去病,曾经也做过虎贲中郎将。
虎子可谓是莽夫,在山上落草为寇,可是这年代不讲究出身,只有贵/族才讲究出身,卿大夫门恨不得都是山沟沟里来的,再加上胡子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一双虎目怒瞪的时候颇为吓人,所以虎子被齐侯升为虎贲中郎将,并没有人有异/议。
刚才便是虎子在岸边呼喝,他中气十足,声音气传千里,陈国使臣一看,觉得当真吓人,齐国果然是大国,人才辈出。
船只靠了岸,齐侯就施施然的迈上了船只,一来是船只很大,二来是船只靠了岸,拴在了岸上,所以齐侯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走上船去,陈国使臣赶紧叩拜,一般来说,外臣见国君,不需要行叩拜大礼,但是陈国使臣不同,他此行来,就是和齐国交好的,自然要行大礼。
吴纠又见到了齐侯,心里还是比较忐忑的,毕竟子清和晏娥说的很恐怖,说那天自己对着齐侯又咬又骂的,后来吴纠还烧了齐侯的亵衣……
吴纠实在不敢想了,头皮发/麻,连忙拱手说:“拜见君上。”
齐侯笑眯眯的都没理他们,只是仰头往后看了一眼,陈国国女妫也放下古瑟,快快走来,依旧低着头,淡淡的说:“拜见齐国国君。”
吴纠一看,齐侯的目光始终都在国女妫身上,不由心中奇怪,难道这齐侯,不是来找自己的邪茬儿来的,而是冲着美/女来的?
齐侯的确是听说陈国特使请吴纠游湖吃宴所以才过来的,不过他也听说了,陈国的国女妫也随行进了临淄城,恐怕是想要给吴纠说亲。
齐侯上辈子就听说过国女妫,更有桃花夫人的美誉,但是好端端一个美/人,就被毫无用处的息公给糟蹋了,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一个弱女子挺身而出保护他和他的国/家,这男人也当真无用。
齐侯老是听说桃花夫人的美誉,但是无缘相见,在这种年代中,很少有人有如此美誉,颜色还是一方面,就是桃花夫人的品行和贞洁,就让齐侯敬佩有嘉。
在对比一番自己,一腔宏图霸业,而自己的后宫却没有一个桃花夫人这样的烈女子,当真是遗憾之至。
说实在的,桃花夫人的美貌,不如齐国很多女子,别说哀姜了,连当年文姜的娇/艳都不如,然而那气质当真动人,而且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可不知齐侯是特意来找茬儿,顺便端详桃花夫人的,还以为齐侯看上了国女妫,毕竟一见面就这么仔细打量一个女子。
陈国使臣一见,顿时心中大喜,笑着说:“国君,请入席小饮一杯。”
齐侯哈哈一笑,说:“陈国特使客气了,那孤便不推辞了。”
他说着率先入席,吴纠在后面看着,眼皮一跳,心想着齐侯难道要收桃花夫人?那可不行,齐侯的夫人加一起九个,桃花夫人这等女子,可不能让齐侯给拱了。
吴纠心里寻思着怎么才能破/坏破/坏,陈国特使就让国女妫再弹一曲。
国女妫低头又弹了一曲,陈国特使见齐侯喜欢,就说,再弹一曲。
国女妫此时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竟然将古瑟放在了一旁,站起来作礼说:“小女子劳顿,身/体不适,向给位请/罪,先告辞了。”
陈国特使的脸色一下就僵硬了,赶紧去看齐侯和吴纠的脸色,不过齐侯和吴纠都没有生气,毕竟他们都知道国女妫的秉性,心中倒是佩服的厉害。
国女妫说完,站起身来,从旁边退下,正好船只靠岸,就直接下船去了,走的很匆忙。
陈国使臣连忙跪下来说:“这……这国君千万不要与那小女子一般计较。”
齐侯笑眯眯的说:“这有何计较的,倒是在孤看来,陈国国女也是真性/情。”
陈国使臣一听,真是有戏,难道齐侯这般爱见陈国国女?
陈国使臣刚要加把劲儿,没准就能把国女嫁给齐侯,而不是吴纠,但是他还没开口,就听齐侯笑眯眯的说:“孤见陈国国女年方二八,当真聪慧可人,仪态不凡,正好与孤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同龄,这样罢……”
陈国使臣还以为齐侯要让他的儿子娶国女,心想着虽然差强人意,但是也是好的。
结果就听到齐侯笑着说:“孤也与陈国历来交好,与陈国国君情同手足,这样罢,孤便收国女妫做义女,特使觉得意下如何?”
他的话一出,旁边不敢饮酒,却在饮水的吴纠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赶忙用袖子遮住,连声咳嗽。
吴纠本想日后和国女妫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就能成事儿,毕竟自己也是老大不小了,国女妫姿色漂亮,品行又好,还是自己喜欢的小鸟依人模样,感觉挺好的。
但是没想到,他实在没想到,原来齐侯不是要和自己抢美/人,他只是一开口,瞬间给美/人降了一个辈分,国女妫从和吴纠平辈的关系,变成了伯伯和侄/女儿的关系,这辈分差大了!
齐侯一出声,陈国使臣也是傻眼了,笑容那叫一个僵硬,但是……但是也不能拒绝,毕竟这也算是给陈国攀了个关系,但这关系实在是……
吴纠这叫一个纳闷,齐侯什么时候有收义女的癖好了?之前对晏娥也是,现在对国女妫也是,全都要收了当女儿,难道是齐侯儿子多没什么女儿,所以是个闺女控?
吴纠刚才还幻想着给自己找个妻室,一瞬间就当头棒喝的“失恋”了,齐侯却笑眯眯的说:“不行么?”
陈国使臣连声说:“行行行,小人替国女谢过国君美意!国君恩典!”
齐侯笑了笑,说:“那便好。”
众人说的“开心”,却听岸上一阵骚/乱,一个男人的嗓音说:“小娘子是哪里人,陪大人顽顽?”
吴纠抬头往窗外一看,就看到国女妫还没走远,她只身一人,却被一伙男子给拦住了,那些人穿着华贵,但并不是齐国的贵/族,看起来也不知是哪国的贵/族,定然是其他国/家的特使。
那些人似乎也是来游湖的,刚走到这边,就看到一个只身的美艳女子,妙龄年纪,姿色过人,而且气质非常好,顿时就肆意的上前来调/戏。
那打头的人抓/住国女妫的手腕,笑着说:“什么?你是陈国国女?就陈国那小屁地儿,还不是要看爷爷们脸色?告诉你小娘子,大人我是蔡国特使,听清楚了没有?今天大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就算陈国的国君站在这里,也要卖我几分面子,把你乖乖儿的洗干净,送到我的榻上来!”
那人说话极为难听,满身的纨绔子弟臭气,肆无忌惮的说着,旁边的侍从也嘻嘻哈哈的应和着,吴纠一听,顿时就怒了,这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不嫌丢人。
吴纠刚要站起来,却见齐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并没有让他立刻动,结果就听到外面“啊!!!”一声大吼。
随即是“咚!”一声。
外面瞬间就杂乱/了起来,有好多人嚷着“打人了打人了!”,只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吴纠竟然看到那调/戏人的蔡国特使,瞬间被打/倒在地上。
当然打人的不可能是国女妫,只见那一刻从旁边突然杀出一个身穿黑甲,满面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好似一座大山一样的男人,那男人不由分说,一拳就揍出去,“咚!”一时,只一拳直接将那蔡国特使撂倒了。
蔡国特使倒在地上,大门牙愣是活动了,“呸!”一声吐出两颗牙来,门牙全给打掉了,霍着嘴巴/子,异常的滑稽。
旁边的侍从吓了一跳,看着那山一般的英伟男人,竟然没人敢上前教训,只好扶起倒在地上的蔡国特使。
特使大喊着:“哎呦!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
那黑甲的英伟男人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挡住吓坏了的国女妫,声音沙哑,底气十足,瞪着眼睛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打你的叫虎子!我不管你是谁,你一个男子欺负弱女子,打掉你两颗牙,算你走运!”
他说话仿佛地/震一般,吓得蔡国特使全身发/抖,但是真没听说过谁叫“虎子”,一听便是个奴/隶名字。
就在这个时候,齐侯已经率先站起来,施施然的往外走,吴纠和陈国特使赶紧跟上去。
齐侯很悠闲的从船上走下来,背着手笑着说:“孤游个湖,赏个景儿,却不知今日湖边如此热闹?”
他说着,看向蔡国特使,一脸惊讶的说:“蔡国特使,你这是……”
蔡国是小国/家,也就和陈国耀武扬威,决计不敢和齐国耀武扬威,立刻捂着自己的嘴巴装怂了。
哪知道虎子是个耿直的人,把人家牙打掉了还要告/状,说:“君上,这蔡国特使忒不是东西,竟然光/天/化/日调/戏女子。”
蔡国特使哪知道会被人一口气就揭了短儿,瞬间脸上通红,实在无光。
齐侯则是笑眯眯的说:“诶,这就是蔡国特使的不对了,孤这个虎贲中郎将,有两个长处,其一则是忠心耿耿,其二则是嫉恶如仇,而且这国女妫可是孤刚刚才收的义女,他只是打掉特使两颗牙,特使赶紧谢他手下留情罢。”
蔡国特使被齐侯那毒舌一说,脸上更是涨红,却不敢反驳,只好低声下气的真的谢了虎子,也是他怕了,没想到这奴/隶名字的人,竟然是虎贲中郎将!
蔡国特使也没脸见人了,赶紧就跑了。
齐侯一直笑眯眯的,好像骂人不吐脏字儿,但是说的是相当难听,吴纠默默的发现,齐侯他的吐槽技能似乎也要满点儿了,而且越来越毒舌起来。
蔡国特使一走,那国女妫连忙道谢,竟然对虎子跪了下来,叩头说:“多谢恩公。”
虎子吓了一跳,也不敢碰国女,连忙摇手说:“别别别,姑娘快起来。”
虎子方才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英雄救美来着,现在一看,那国女妫竟然美若天仙,顿时一边摇手一边脸红,恨不得脸络腮胡都红了。
而国女妫被他憨厚的样子逗着了,竟然也抿嘴低笑了一声,脸颊更是殷/红,美若桃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才站起来。
吴纠一看,好嘛,那两个人对着脸红起来了,虎子英雄救美,简直是一把虏获了美/人心。
吴纠就更是失恋了,别说他现在是国女妫的伯伯辈儿了,就说不是伯伯辈儿,好像国女妫喜欢的也是虎子这样高大英伟有英雄气概的人,吴纠默默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算了,不提也罢……
何止是吴纠,陈国特使也看出来,国女竟然对这个莽夫有/意,虽然莽夫是虎贲中郎将,但是陈国的人想要把国女最少嫁给公子,现在国女竟然看上了虎贲中郎将,这可不妙。
齐侯似乎也看出来,“哈哈”一笑,说:“敢情好,孤这虎贲郎将,家中没有妻室,为人也木讷不知着急,孤看了都觉着着急,不如就请陈国使臣卖孤一个面子,将国女许配给孤这个虎贲中郎将?”
陈国使臣那叫一个急,齐侯却不问他的意思,转而对国女妫说:“这件事儿,陈国国女可愿意?”
国女妫被这一问,顿时脸上通红,这回是真的不好意思了,那虎子不听她回答,以为国女不愿意,毕竟自己五大三粗的,是个胡子拉碴的粗人。
就在这个时候,国女妫却低声说:“回齐国国君,小女子愿意。”
这话一出,事儿便成了,吴纠也确定了,自己刚有个要谈恋爱的念头,结果就被掐死在摇篮里了,不过虎子憨厚老实,国女妫又对虎子“一见钟情”,再加上英雄救美的邂逅,也的确是一段良缘,总比嫁给息公也强上百倍。
美/人配英雄,也是极为登对的,又有齐侯做主,婚事竟然这么敲定了,就等着筹备成婚。
虎子没有家人,平时就住在宫里头,陈国国女又变成了齐侯的义女,这婚事自然是齐侯亲自主持,而且是在齐宫中主持。
陈国特使虽然不是太愿意,但是没办法反驳,于是也就这样作罢了。
好端端的吴纠的一场相亲宴,结果让虎子给捡了一大漏,吴纠见到齐侯还觉得尴尬。
回去的时候,偏生齐侯要请吴纠同车,吴纠他们是轻车简行的坐轺车来的,而齐侯是弄了一架缁车来的,所以自然是齐侯的缁车比较舒服。
吴纠推辞了一番,但是齐侯情真意切,吴纠真的没有办法推辞,而且还在陈国特使面前,若是这么推来推去,未免显得也太矫情了,于是吴纠只好硬着头皮谢恩。
结果陈国使者就觉得吴纠当真是受宠,简直是备受恩宠,恐怕齐国之内,没有人能比吴纠更受宠的了。
吴纠硬着头皮上了车,齐侯已经等候多时了,坐在车中的席上,笑眯眯的看着吴纠上了车,让人放下车帘子,等车子开动之后,立刻笑着说:“孤这几日要事繁忙,好些天没见过二哥了。”
吴纠干笑了一声,说:“君上日理万机,保重贵体。”
齐侯突然换了个话题,笑着说:“二哥,今日/你饮了几杯酒?”
吴纠有些纳闷,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只好如实作答,说:“只饮了一杯酒。”
齐侯笑了一声,说:“那便好啊。”
吴纠还是很纳闷,结果就听见齐侯继续说:“孤还真怕,二哥喝多了又要拉着孤聊天呢。”
吴纠根本想不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聊过天,但是那天晚上,吴纠的确不睡觉,非要拉着齐侯聊天,还撒娇,把齐侯弄得头疼欲裂。
吴纠虽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非要和齐侯聊天,但是齐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让吴纠有些后背发/麻,赶紧低下头当没听见。
一路上路途并不算近,缁车不紧不慢的摇摇晃晃,弄得吴纠都要出冷汗了,齐侯总是逗他一样的说一两句开顽笑的话儿,让吴纠头皮直发/麻。
好不容易到了齐宫,吴纠连忙谢恩,然后从车上逃命似的下来,带着子清和晏娥就走了。
中午去赴宴,本身是相亲宴,结果还没怎么吃东西,齐侯就来了,于是吴纠肚子里有些饿,准备去膳房也给自己弄个大煎饼吃。
三个人直接往膳房走,结果就看见易牙,易牙一个人站在靠近宫门口的地方,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不过红色的宫门将那个人影挡住了,看不见对方是谁。
易牙的脸色很严肃,嘴唇压着,平时看起来也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如今似乎在发火儿,说了一句什么,离得太远听不到。
等吴纠走过去的时候,易牙也看到了他,就转身从宫门走了回来。
那个宫门是齐宫的小门,一般车辆不会从这个宫门出入,只是一些寺人和宫女会从这个门走,还有就是一些膳夫。
齐宫中的两千多名膳夫里,还包括专门给宫中提/供新鲜肉类,甲鱼一类的屠/夫、兽人、渔人、鳖人、腊人等等,每天按照时间都会将新鲜的食材进贡到宫中。
这些小门说白了就是下九流走的。
吴纠走过去,正好易牙就走了回来,也将宫门给关上了,吴纠并没有看到宫门外的那个人是谁。
易牙的怒容也收敛了一些,看到吴纠,拱手作礼说:“拜见公子。”
吴纠说:“我方才见你和人说话?”
易牙回答说:“回公子,是今日送鱼来的渔人,因着前些日君上食了公子教/导巫所做的鱼丸汤,褒奖有嘉,所以这些日膳房里要的鱼比较多,今日渔人送来了几十条,竟有三四条都是不新鲜的,方才叫巫数落了几句,叫他明日换新鲜的来。”
吴纠一听,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思考,就跟着易牙进了膳房,做了几个煎饼吃。
如此悠闲的过了一些时日,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需要吴纠操心,就听到了一个消息,那便是王姬已经返回了周国的洛邑,也就是被诸侯国称为洛师的中/国之地。
而且伴随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周天子驾崩了。
确切的说,周天子本身就年事已高,被王姬的事情一气,竟然给气死了。
周庄王驾崩,他的长子,也就是后世的周釐王继位。
周釐王继位的时候年纪也不轻了,做太子已经做成了中年人,也不知是要感谢王姬好,还是应该记恨王姬好。
但是有个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周庄王眼睛一闭腿一蹬驾崩了,但是齐国和鲁国这两个烂摊子就瘫到了刚刚登基的周釐王胡齐身上。
胡齐本身就是个亲近齐国的人,因为他的儿子郑和齐侯关系不错,也是因为王子郑和齐侯的关系不错,所以王子郑的妹妹王姬才要嫁到齐国来的。
对于胡齐上/位这个结果,其实齐国还是比较满意的,不满意的应该是鲁国才是,因为齐侯想要鲁国割地给齐国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了。
吴纠听着周天子驾崩的事情,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反正历/史轨迹已经开始变化了,若是按照历/史上写的,周天子驾崩可还有几年呢。
周庄王驾崩,伴随着宋国最知名的大内乱,当时宋国的将军南宫长万,因为被宋公羞辱,一拳将宋公直接打死,简直震慑诸国,所以吴纠对这个事儿记得很深刻,时间应该是提前了一些。
周天子驾崩,事情不胫而走,如今只是差新周王讣告天下,准备让各国的诸侯或者是特使奔赴洛师奔丧了。
不过奔不奔丧,吴纠觉得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件事儿肯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吴纠照样还是悠闲的过日子。
周天子驾崩的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公孙隰朋就接到了齐侯的传召,赶紧来到路寝宫的政事堂,让寺人通报之后恭敬的走进去。
公孙隰朋走进去,齐侯则站在政事堂中,只有他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显得威严又高大。
齐侯背着身,听到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摆了摆手,示意寺人出去,寺人很快就退出政事堂,然后反手将殿门关闭,一瞬间政事堂中鸦雀无声。
公孙隰朋拱手拜见齐侯,说:“隰朋拜见君上。”
齐侯也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说:“隰朋,你跟在孤身边,几年了?”
公孙隰朋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拱手说:“回君上,隰朋记不清了,大约二/十/年。”
“二/十/年……”
齐侯淡淡的笑了一声,说:“不错,二/十/年,孤跟你认识的时候,你才那么大。”
公孙隰朋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齐侯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周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按理来说如今齐国应该是最繁忙的时候,而齐侯却显得无比悠闲。
齐侯又说:“那隰朋你可知,孤让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公孙隰朋说:“隰朋不敢妄度圣意,但是斗胆一猜,可否和讣告奔丧有关?”
齐侯点了点头,笑着说:“的确如此,孤的确想要你出使洛师,但不是你一个人,这话儿押后再说,还有一件跟重要的事情,隰朋可没猜对。”
齐侯说着,终于慢慢转过身来,笑了笑说:“坐。”
公孙隰朋不敢坐,毕竟齐侯还没有坐下来,齐侯摆了一下袖袍,坐下来,公孙隰朋这才谢了恩典,然后也坐了下来。
齐侯说:“孤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要你去办。”
公孙隰朋立刻说:“请君上明示,隰朋定当尽心竭力。”
齐侯莫名又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公公孙隰朋,没头没脑的突然说:“孤知你和雍巫的关系。”
公孙隰朋一瞬间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齐侯,随即才明白自己失态,赶紧低下头来。
齐侯淡淡的说:“在梁丘邑,你们便看对了眼,是也不是?那时候你还主动来请求将雍巫带上,是也不是?后来还要接荻儿到你府上……是也不是?”
齐侯一连问了三句,公孙隰朋额上都有些出汗了,他出使过这么多国/家,谈判过无数次,但是从没有一次这么紧张过。
齐侯见他脸色严肃紧张,笑了笑,说:“这没什么,孤没责怪你,也没有要干预你的私事儿,况且孤深知你的为人,隰朋与孤是二/十/年的过命交情,继位之时,若没有隰朋你死守临淄城,孤又怎么能有今天的地位?”
公孙隰朋说:“隰朋不敢居功。”
齐侯话锋一转,说:“你的私事儿,孤不会插手,也是想要隰朋你找个可心的人,但是眼下,孤还有一件事儿也要交给你。”
公孙隰朋说:“隰朋洗耳恭听。”
齐侯笑了笑,伸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桌案,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一字一顿的说:“孤要你,调/查雍巫的底细。”
公孙隰朋一听,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齐侯一连铺垫了那么多,原来这一句才是重点。
调/查雍巫的底细?
公孙隰朋的脸色严肃起来,看向齐侯,齐侯说完,反而很淡然,笑着说:“孤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雍巫的底细绝对不简单。”
齐侯是“过来人”,上辈子齐侯待易牙,那可以说是非常亲厚,一个厨子,竟然能让给齐侯准备授予他国相的位置,这是千古奇谈的事情。
说明齐侯非常信任他,在这种信任的基础上,待易牙也是相当不薄。
然而最后,易牙竟然帮助公子无亏谋反叛乱,这一点其实让齐侯完全想不明白,除非……
公孙隰朋楞了一下神儿,随即脸上有为难之色,说:“君上……君上这件事儿,交给隰朋,恐怕不妥。”
齐侯笑着说:“哦?为何不妥?”
公孙隰朋说:“因为……因为君上说的的确是事实,隰朋对雍巫的确……的确非常中意,这件事儿若是交给隰朋,恐怕……”
齐侯笑着说:“孤深知你是个公私分明的人,隰朋何必妄自菲薄呢?孤既然想好把这件事交给你做,便是你做最好。”
公孙隰朋一时间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齐侯信任自己,而且另外一方面来说,齐侯也在提点自己小心易牙,公孙隰朋觉得,这件事情自己本该避嫌的,但是完全没想到,齐侯竟然如此信任,这让公孙隰朋不感动是不行的。
齐侯见他面露严肃之色,笑着说:“罢了,这事儿说完了,咱们说说奔丧的事情。”
吴纠闲的有些长毛儿,前些天出宫走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是在宫外开个私人饭馆儿。
这年代没有私人饭馆儿一说,交易市场都有些匮乏,多半是自给自足,或者以物换物,而且这年代的平头百/姓,也买不起什么东西,更别说出门下馆子了。
不过吴纠想着,这个饭馆儿,可以不对平头老百/姓开,而是面对那些豪绅贵/族,豪绅贵/族家里有用不完的粮食,一年的俸禄恨不得是几万石,在那个年代,粮食的单位石,一石大约等于两万毫升,二十公升,几万石的粮食根本不敢想象,于是就形成了百/姓没粮吃,豪绅贵/族家里的粮食却发霉没出堆积的景象。
吴纠觉得,开个饭馆儿,比如做做大煎饼,成本价那么低,不过用“齐侯一顿吃四个”一打广告,那些豪绅贵/族肯定争相效仿,一个煎饼可以卖半石粮食,绝对的“良心价”,把本钱和人力物力一扣除,多出来的也是盆满锅满,然后开个学堂,或者建个慈善机/构都可以,简直是一本万利。
吴纠觉得,学习一下知识还是有必要的,毕竟晏娥都认识的“哀”字,自己竟然不认识……
齐侯和公孙隰朋在政事堂里正在商量去奔丧的人选,为了表达恭敬,齐侯打算亲自出马,因为这次除了奔丧,齐侯还要趁着新周天子根基不稳,去跟他坐地开价,所以齐侯决定亲自出马,但还需要有其他配置。
公孙隰朋说:“隰朋觉得,公子纠合适,公子心思细腻,秉性沉稳持重,是成大事者。”
齐侯刚要思考公孙隰朋的话,突然“阿嚏”一声就打了一个喷嚏,还以为是深秋天气凉的缘故,其实他根本不知是吴纠对他一顿吃四个大煎饼,怨念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