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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肯定么?”厉兰妡可不想错失良机。
“微臣胆敢肯定。”吴太医这一回的态度倒很斩截。
“这样就好。”许多天来,厉兰妡第一回露出笑容,她另想起一事,“那孩子究竟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吴太医摇了摇头,“身上没有特别的伤口,也不像服毒,只是脸色有些微青紫,不知是运进宫的途中呼吸不畅,还是被人用被褥等物有意闷死。”
倘若是意外而亡,那甄玉瑾的运气未免太背了,但若是被人有心设计,那个人又会是谁呢?厉兰妡的心中埋下一个疑团。
甄玉瑾假孕一事很快就被揭发,不止棺木被起出来重新查看,连她身边的紧要宫人也被捉去暴室审问,熬不住刑,最终只有水落石出。
萧越自然龙颜大怒,下令将甄玉瑾降为婕妤,禁足墨阳宫,终身不得出去。
这结局对甄玉瑾而言自然是晴天霹雳,可是落在外人眼里,萧越不啻手下留情,到底是欺君的大罪,按理该夺去性命,最少也该废为庶人,这处罚还轻了。
连兰妩也背地里嘀咕,“甄婕妤假孕争宠,并意图混淆皇室血脉,陛下只是将她降位禁足,连墨阳宫也许她住着,这是忌惮甄家么?”
丞相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文官,有什么好忌惮的?厉兰妡道:“恐怕是留有余情才对。”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瓷瓶中插着的一只玫瑰,只有水,它当然长得不及园中那般茁壮,但仍在苟延残喘。厉兰妡仔细地将娇艳的花瓣一片片剥离下来,留神不碰到恼人的尖刺,“你莫忘了,之前霍婕妤一事,陛下可疑心是我指使的呢!”
她说这句话的口吻十分平静,完全听不出一丝生气的意味。
兰妩不解,“然则甄婕妤已被证实是假孕,此事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那只能证明我没害到她,并不代表我没有害人的念头,”厉兰妡叹了一口气,“不巧,别人都是这么想的。”
她想她一定是怀孕怀得脑子坏掉了,才会亲口向萧越求证这个问题。那时萧越就在她帐中,窗外是迷蒙的月色,房内是隐约的烛火,一点微红的光晕打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平易近人,而有着无限的心事。
萧越淡淡抬眸,“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厉兰妡的眼神坚定而执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萧越看着她,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果然还是疑心的,厉兰妡说不出心上是什么感觉,不知为何,这一回她非常执拗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臣妾没有。”
他信了,然而只是部分的相信,“那末,即便霍婕妤非你指使,你这些年就未害过一次人吗?”
厉兰妡说不出话来了,她当然不能说有,更不好意思腆着脸说没有——看来她高估了自己脸皮的厚度。她只能勉强笑道:“在这宫里的人,又有哪一个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清白无辜的?”
萧越叹道,“是啊,人人都不无辜,如有必要,人人都可以狠下心害人,可是朕只关心一件事——”他凝视着厉兰妡黑湛湛的眼眸,“你曾经所下的狠心,究竟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朕?”
今晚的萧越着实古怪,净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厉兰妡本来清醒都被他搅得有点糊涂了。她的笑容已有点发虚,“这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不一样,”萧越缓缓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强健的胸口上,“朕很想知道,你对朕,是否有过一丁点情意?”
厉兰妡的五指被他攥着,指关节活动不得,手心亦在冒汗,她只能努力放大自己的微笑,“臣妾早就说过,臣妾深爱陛下,否则臣妾怎会为陛下生育这许多儿女?”她引着萧越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陛下,你摸一摸这儿,是否能感觉到孩子的胎动?您很快又要做父亲了。”
她这一招转移话题并不成功,萧越的眼睛仍死盯在她脸上,几乎要在上面戳出个洞来,一直看到她头脑深处。良久,他终于将她放开,倒在枕上,轻声道:“夜深了,睡吧。”
他竟自睡过去。
厉兰妡看着他安静如玉的侧颜,心头竟怔忪如鼓,她想其中一定出了什么纰漏,否则萧越一向被她哄得死死的,为何突然这样神神叨叨起来?
事情在渐渐脱离她的掌控,虽然表面上仍安稳地向前发展——萧越对她仍和从前一样好,她是真正的宠妃,也只是个宠妃——她没有心,得不得宠都无谓高兴,只有利益上的欢喜。
五月十七日,厉兰妡生下了她的又一个孩子,这已是第六个——她生的孩子当然是活泼而健壮的。
这也是个男孩儿,迄今她已有四子两女,他们的身份因父亲而尊崇,宠爱因母亲而弥盛。人人都羡慕不已,见到这几个孩子时脸上都情不自禁地带上笑意,厉兰妡反倒比从前笑得少了。
其实她最应该笑的——甄玉瑾已倒台,萧越要升她做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