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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绣怔在原地,简直令她骇然,他怎能如此轻描淡写说出心中所想,若是有个万一,他会不会杀人灭口,只得连忙磕了个头:“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朝遇宣有些无奈的样子:“果然,我还是令你如此防备。”
红绣依旧低头不语。
朝遇宣没有为难她,只继续道:“既然你不愿坦诚相待,我自然不会逼迫于你,你且先回去吧。”
红绣脑中飞快的盘算着,若是朝遇宣从她这得不到答案,自然会去对贺蓉蓉或者绿珠问询,若她们中的谁向他投诚,那自己岂不是没有半分机会。既然能得朝遇宣另眼相待,为何不投其所好,先做了御侍再说,太子之位来日方长,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只因御侍一职对红绣太有诱惑力,她根本没有细想这背后有多少算计,即便真的有陷阱,她也愿意拼一下:“若奴婢有殿下指点胜任御侍,日后殿下也能成为太子的话,殿下又会给奴婢什么好处?”
朝遇宣微愣,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而后故作思考道:“便等来日放眼后宫各殿,必有你一主位。”
红绣这才觉得他衣裳上的暗花是牡丹,便又想到那日的梦魇,终究全是心魔,既然眼前人有狼子野心,她怎能示弱:“倘若奴婢想要蓬莱殿呢?”
朝遇宣到底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有些嘲弄道:“口气到不小。”
红绣抬眼看他的下巴,弧线优美,双唇微翘,她不敢再往上挪眼,只道:“奴婢知晓殿下在同奴婢开玩笑。不过,奴婢真的是想做御侍,除了此事,不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朝遇宣静静看着她,慢慢放松了心情:“有想法总归是好的。”顿了顿,他又道,“方才我同你说的话,并不全是玩笑,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既然得了令可以离开,红绣自然不会多做停留:“奴婢告退。”
她缓缓站起来,退出凉亭后稍稍抬头,发现朝遇宣还是看着自己,却在与她对视时先移开了目光。
红绣未做停顿,转身离去。
·
红绣坐在围房内,一遍又一遍轻抚那块小金牌,母亲九岁便送她进宫,她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记忆中母亲脸上有伤,即便在家中依旧会以轻纱遮面,但那双眼让她觉得安心。自幼母亲便教她读书识字,笔迹还很生疏的时候,就请先生教她练习行书,小小的年纪字还没有习全,已能写得一手生涩的《快雪时晴帖》,所谓字如其人却略显刻意。
可母亲到底有何想法,却从未透露分毫,这些年的家书,每每必提醒着她:勤练字。她亦不敢懈怠。
门被叩了三声,不轻不缓,红绣起身出来开门,却见还是前几日的护卫,依旧递上来一封火漆信函:“姑娘的信。”
红绣垂眸轻声说:“有劳。”
护卫未作停留,离开了。
红绣的心怦怦跳着,回房小心翼翼地烤化红漆,里头依然还是一张撒金粉笺,这次写了两行字“江月知人念远,上楼来照黄昏。”
朝遇安离开已有十日,算着行程,走官道差不多也入了江南,若是一切顺利,不用几日便可启程回长安。那便在他抵京前,自己多努努力,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想到这,红绣只觉得莫名的欣喜之情,研了墨,在绢帕上挥笔写了一句话:“艳羡太液湖垂柳,枝枝叶叶不相离。”倒是先把自己的脸羞了个通红。
王珺此时几乎是拖着双腿,回了围房,她往红绣的床上一趴,有气无力道:“这一趟走的,差点丢了半条性命。”
红绣不动声色地收了帕子和信笺,以为她是累着了,回头问她:“不是还有内监么,怎只劳烦你?”
王珺缓缓翻了个身:“别提了。你不在那是不晓得,简直鸡飞狗跳。”
红绣微愣:“发生什么事了么?”
王珺呼了一口气道:“在蕃育所,有公鸡突然从架子上窜下来啄了小殿下一口,正在眉心,吓得我魂飞魄散。”
红绣睁大双眼,有些担忧道:“小殿下伤得严重么?”
王珺只庆幸道:“幸亏只是破了点皮,若是伤了眼睛,我怕是回不来了,可怜蕃育所所有的宫人都给杖责处置。”
红绣松了口气:“也是怪我当日多嘴。”
王珺缓缓坐起来:“话说,三殿下今日留你,与你说了什么?”
红绣顿了顿,到底不敢实话实说,只是自顾自地说:“三殿下他——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王珺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红绣看着铜镜,用手拭了拭一个小黑点:“就是觉得不一样。”而后她顿了顿道,“不过,我大概想到如何回答皇上了。”
王珺似是不信:“真的?你的答案是什么?”
那个黑点已经不见了,红绣还在擦拭:“不是选谁做太子么?我会选三殿下。”
王珺眉头轻蹙,沉默一会儿才问:“是为了应付皇上的题目,还是你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红绣笑着看她:“当然只是回答皇上的命题了,真正的东宫之主,我可不敢妄加揣测。”
王珺脸上的表情未变:“若是……若是真到那一步,你会更倾向于谁做太子?”
天已渐黑,窗棱上糊着厚厚的浆纸,屋子里光线不佳,红绣起身点亮了烛台,光影交错着忽明忽暗,她拔了簪子拨了拨灯芯,火光忽窜亮了许多,她看着王珺很是认真地说:“你希望是谁,我便同你所想一样。”
王珺这才微微露出笑意,看着红绣道:“饿了,我们去吃些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