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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紧叫停:“不许搞事情!你不许惹她!”
燕青委屈一眨眼:“我就试试……”
便是这一眨眼的温柔,潘小园心软了一刻,随即坚持原则:“试也不许试!这哪能开玩笑!败人品!”
“人品是什么?”
“这……”潘小园支吾一句,肆无忌惮盯他一刻,微笑改口:“损你后半辈子桃花运。”
虽说美人的心思多有幼稚之处,可同为女性,也不能真把她当笑话对待,把她的内心情感当儿戏。
燕青明白了,仰天长叹:“头一次见到有女子视我如粪土,小乙心不甘啊。”
潘小园惊奇万分,欲言又止,半天才试探着小声问:“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燕青淡淡一笑:“哪能。”
潘小园撇撇嘴,不跟他说话了。不是太理解这个男人的脑回路。
走几步,还是不放心,又回头严肃嘱咐一句:“你保证不许招惹她!否则……”眼神一指武松,“我让他揍你!”
燕青浑身一激灵,无奈一笑:“保证保证,姐姐放心。”
潘小园居然有些同情他了。说到底,他本来好好的在大名府做他的浪子,眼下却突然成了辛苦赶路的土匪,连妹子都不能随便撩,想来也是牺牲了不少。
这话却让武松听到了,随口问:“说什么呢,谁揍你?”
燕青笑道:“表姐说,再算错房钱,我就得挨揍。”
武松深以为然,劝一句潘小园,语气略微不满:“燕兄弟不容易,你多担待着点。”
潘小园:“……”
现在她是真想揍燕青了。
燕青果然信守诺言,一路上没跟扈三娘有什么瓜葛,只是不轻不重地撩了几位萍水相逢的过客。潘小园粗略一数,陷入他粉红陷阱的,已经有三位千金小姐、十几个小丫环、四五位酒店老板娘、两三个掌柜的女儿,十来个卖茶点的女小贩,七八个卖唱的姑娘,还有一个性向不明的年轻书生。这些人年龄在十四到四十岁之间,并且还包括两个高鼻深目的疑似白种人。
好在他很有分寸,都是点到为止,没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切实际的念想。况且潘小园发现,小乙哥的眼界其实很高,寻常庸脂俗粉他根本看不上。
譬如这日,小客店房源紧缺,住不下九位客人。那风流寡妇老板娘一连串的朝燕青递暗示,可以把他邀到主人房里借宿,房钱免收。燕青装聋作哑,只当没看见。
而是彬彬有礼地笑道:“既然娘子这里客房少了,眼下天色还早,我们再赶些路,找下家嘛——麻烦你了撒。”
那老板娘忙道:“下家也没有!前面五十里之内,也就再只有一家寒酸客店,比我这里的还小!”一面说,一面瞥了一眼扈三娘和潘小园,又朝燕青抛了个隐蔽的媚眼,“官人再往前走,也是住不下店的,不如……”
燕青不给她面子,笑道:“那我们便这里留五个,再四个人到前面客店去嘛,大家都安适。”
分头行动,这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山野小店规模都不大,有个一两间房就算不错,有时还是厨房、柴房改装的。一行这么多人,又是带着女眷,不方便挤,经常超出小客店的接待能力。
面对如此风流倜傥的小哥,那老板娘简直舍不得对他说一个“不”字,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认了,好心提醒一句:“那你们路上小心官兵贼寇,听说那梁山土匪打破了一个叫什么曾头市的,逃出来好多人在路上,都不是善茬!”
周通董蜈蚣互相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喜和自豪。这么快!
武松不动声色地来了一句:“知道了。”
似乎是赶不上处死史文恭的热闹了。不过他也不太在乎。结果比过程重要。
而燕青,听到这消息,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多谢娘子提醒。”
潘小园居然被他的神色震得心里一酸,低声跟他说:“恭喜。”
曾头市的城防都是史文恭手笔,追根溯源,多半是当年周老先生传授的法门。能这么快解决曾头市的防御,说明卢俊义立功了。
她知道,卢员外家破人亡被逼上梁山,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让他对付史文恭这块硬骨头。卢俊义在梁山没有人脉没有根基,眼下他功德圆满,夹缝里生存的窘境,应该能改善不少。
而燕青和卢俊义一条心,听到这消息,心中百味杂陈,也属正常。
老板娘见了燕青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却只当他怕了,连忙又说:“要不然还是挤一下……”
所有人无视她这句话。大家当即心照不宣地分成两队,武松叫上潘小园、贞姐、郓哥,四个人继续上路,约定了时间地点,明日会合。
另外一队里,燕青、周通、扈三娘,加起来大约能抵敌一个武松。董蜈蚣忽略不计。如此一来,团队里的武力值也算是平均分配。
潘小园走出几步,不忘回头跟燕青喊一句:“明天结房钱的时候,别忘了让大家帮你把关,别一个人算!”
走不出十几里路,天刚擦黑,果然看到另一个小客店,里面果然狭小寒酸,只有两间可以住人的客房。还好没人占,于是很顺利地住下来。
这家客店的老板不太热情。照例提醒他们小心梁山土匪以及曾头市残兵败将,就进厨房忙自己的去了。
晚饭吃得默默无言。潘小园扒拉几口饭,闲闲跟武松聊天:“还有几日就到东京了,你怎么打算?”
武松立刻道:“想办法跟岳飞接头。”
潘小园微微欠身,有点激动:“你知道他在哪儿?”
武松摇头:“我们自有联络的暗号。”
潘小园点点头,还是忍不住提一句:“可别有危险,让他暴露了。”
见了武松微微不满的神色,撇撇嘴,又赶紧补充:“你也小心,别暴露了。”
在这当口,她肯定是关心岳飞多于关心武松的。武松毕竟已经是通缉犯,文书都做死了,他身上有本事,官差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要是未来的武穆爷,因为“私通反贼”,被提前扣上一个莫须有的造反罪名,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讽刺了。
还不能跟武松解释,朝他讨好地甜甜一笑。还好他不计较。
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宋大哥临行前给了你一个锦囊,你到了东京,可别忘了拆开看。”
半是提醒,半是她自己好奇,宋江在做什么妖呢?
武松却是哈哈一笑,笑得居然有点坏。
“我早看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我见到周老先生后,跟他夸夸梁山,讲讲替天行道,讨老先生欢心。老先生有什么要求,让我都满足。”
说着,宋江的锦囊拿出来,已经拆得七零八落,针头线脑的露在外面,显然是用了相当的暴力。
潘小园乐得捂嘴笑。这人不信妖不信邪,果然任性。
不过宋江大约也知道他的性子。给个“锦囊”,不过是为了跟吴用和公孙胜凑趣,凑够三个数而已,不指望他能按规矩办。
潘小园想起自己的那个锦囊,再想想自己的武功实力,还是没法跟他学,忍住了,嘻嘻笑两声,打趣他几句。
又想起方才店老板的话:“你说,咱们梁山军马出动,虽说是替天行道,有军令不让骚扰百姓,但你瞧现在,仗一打起来,照样鸡飞狗跳,沿途的百姓都不得安生。”
武松“嗯”一声,评价道:“行军打仗都免不得这样,自古至今还少么?”
潘小园能听出来,这不像是他心里话。梁山上不乏经验丰富的军官,在他们看来,打仗扩张是大势所趋,自然也要以大局为重,况且即便作为土匪,宋江严令不许烧杀抢掠,已经是很有格调的土匪,比某些官兵还要招人喜欢。
她微微一笑,见旁边郓哥和贞姐都在另一张桌子上专心扒饭,低声问一句:“那你呢?你怎么想?”
武松居然罕见的有些焦躁:“不知道!”
潘小园赶紧打住。其实不问也能看出七八分,武松出身江湖,看事情的时候,不免带上些个人色彩。他可以为兄弟们、为梁山的福祉拼命,却唯独不像一个为了建功立业,而不介意操纵旁人生死命运的那种人。
他也不是没跟宋大哥提过,大伙快快乐乐的在梁山这片法外之地聚义多好,何必招惹官兵敌人。但现实告诉他这太天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不“替天行道”,早晚也有被别人“替天行道”的一日。
他喝两口酒,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六……六娘,你也知道我性子,脾气不太好,倘若哪天……在山上混不下去了,让人扫地出门,也说不定,今天提前跟你告知一下。”
潘小园一怔,随即扑哧一笑。他说的可凄惨,宋江舍得把他“扫地出门”吗?
但他前半句没错。照他的性子,已经跟李逵闹僵了,哪天“摔门而出”,也说不定。
又不禁沉默了。此去东京,武松一路上并没有放飞出差的那种兴奋劲儿,在燕青的陪衬下,甚至显得颇有些沉默寡言。这些念头,不定在脑子里转了多久呢。人多的时候不方便跟她说。
于是她笑笑,跟他半开玩笑:“知道啦。你要是被扫地出门,我在东京酒店里给你留个小二的位子。”
武松噗的一笑,她倒挺乐观!
“你别忘了,酒店也是梁山的本钱。我要是滚蛋了,难保不会牵连你。”他犹豫一刻,终于下决心,说出后半句:“我便是想,万一真到那时,你怎么办。”
潘小园心中倏的一跳。所以他一路上,竟是在纠结这事么?
见他认认真真的神色,心里不落忍,慢慢给他碗里满上酒,推到他面前,自己脑袋一热,极轻极轻地说:“那我也只好跟着你滚蛋!”
武松一碗酒喝到一半,眼中现出些迷蒙,整个人似乎凝固了。
潘小园可喜欢看他犯迷瞪的样子,低声笑道:“武松武二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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