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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占上。可买来一个大面具,太大,戴着又沉,最后挂武松胳膊上了。
不知不觉踱到开封府底下,鳌山高耸,铺着全国最大的灯棚,灯上画着各样传说典故,还有猜灯谜的,颁奖现场一片狼藉,拐角处居然还有两个“公厕”。
潘小园非常有自知之明,把得奖的机会留给众小资,跟武松拐进一条人烟少的巷子,钻出来,却又是星罗棋布的灯火,逃也逃不掉,街上酒香四溢,却是美酒一条街。
潘小园兴高采烈:“二哥,你的钱够吗?”
武松只微笑。这算是高档美酒博览会,新配方、新产品争奇斗艳,可惜都是奇巧而阴柔的梅花酒、葡萄酒、椰子酒、荔枝酒、枣酒之类,并非他所爱。倒是潘小园,这一下发现了新大陆,居然还有免费品尝!
她没几盏就开始畅想:“这种蜜酒,回头咱们店里可以进一点……要个老板的联系方式……椰子酒就算了,有点太辣……有没有食补的药酒,我找找……”
武松提醒她:“别喝了。”
“怕什么,这酒没劲道,就是个甜……喏,尝而不买非礼也,我……我最讨厌,免费品尝之后甩手就走……掌柜的,来一瓶……”
也不问是什么了,瓶子拿到手,掰开盖子闻闻:“……我的天,生姜桂皮味儿。”
武松抢着把钱付了。
她喝得半醉倒好办,武松直接一拎,半是抱着半是拖着,小巷子里找个箱子让她坐下。虽然知道她酒品不错,但这条街上的酒透着邪气,香味稀奇古怪的,难保不会让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他突然想回去了。只有自己那个小客房里是没人窥探的。但看她兴致正浓,醉过这一波,看来还要出去探险呢。
“什么时候回去?”
潘小园一怔:“怎么,你……累了?”
“不是,就是心里有个数。”
她笑道:“那就玩个尽兴,最好你……你明天一觉睡到下午,就……就走不了了,嘻嘻!”
她倒念念不忘他该走的日期。让他有点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几双好奇的目光往巷子里探。两个外卖小厮像是故意的,一阵风般穿过去。
于是他掀开斗篷,把她大半个身子罩里面,脸朝里,免得人家看到面孔。
潘小园忽然觉得周围空气一热,睁眼一瞧,只见晶晶亮一双眼。也知道害羞,脸红道:“就歇一会儿……”
“嗯,就一会儿。”
呼吸相闻。她心中忽然一悸,用力吸一口带着他身上的味道。
“不知道……这样的节日,还能过几次。”
怎么突然感伤了?今天晚上可劲儿疯狂,只是因为怕错过这个村,再没那个店?
武松安慰她:“不是年年都有吗?清明也能出去,夏天孟兰盆节的也有庆典,重阳也有,一年好几次呢。”
“可你不在啊。”
“我不是会回来?”
“不一定赶得上啊。”
有点胡搅蛮缠的意味。武松却挺乐意被她胡搅蛮缠了。明日以后,就要一个人踏上回山东的路了。
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呜咽,竟是她借着酒劲儿哭了。
“不想你走……”
他还得强颜欢笑:“你别怕,这边约莫比梁山还安全。你就当……”
底下的人急了,一抹眼泪:“你就不会说你也舍不得我!”
武松心一震,心头掠过一大把筷子的影像,自我检讨了一刻,改口:“是舍不得你。”
她舒坦了,埋在他怀里拱拱,自己笑着说:“嗯,你不说我也知道。”
但为什么听他亲口说出来,就像是心头裹上一层蜜,被舔得痒痒的?
斗篷捂得严实些,把她小动作挡住。天色愈冷。外面不知谁连着猜对十几个灯谜,赢得众人欢呼。
武松触类旁通,又低声说:“回了梁山,也想念你。你也用不着担心,不见了我,我会怎样。不管你愿不愿意嫁我,我是不乐意娶别人的……嗯,偷也不会。”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别扭,好像原来的剧本并非如此?
果然被她嘲笑了:“你、你说这些做什么!”
忽然怔怔看他一刻,斗篷缝里溢进来的光,只瞧见那一抹硬挺的鼻梁。忍不住伸出手,刮一下。
“其实,你……你要是真看上别人,我要求不高,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
武松一怔,从来没听她说过这种话,也从来不知道她这么“大度”。
“不会看上别人的,今儿街上那么多好看的大娘子小娘子,那些人我都瞧不上,不如你好。”
本来是半开玩笑,见她神色居然是认真,才肯分出心来,琢磨一下。
他那么爱任性,于是不想把他栓住,哪怕是一根瞧不见的绳子。不过,两个人时刻互相吸引,栓不栓红绳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那总得给旁人一个交代。你不想我让人和王矮虎那厮相提并论吧?”
她嘻嘻笑,又刮下,“不想。”
“你如今是周老先生高徒,以后我要是对你不住,将你打了骂了,你猜江湖上会有多少人成群结队来揍我?”
她笑得打颤:“最好别。”
“我不喜欢绑着旁人做事。往后你若是……嗯,不愿意跟我,也提前告诉我一声就成。”
这话没说出口的时候,无比的别扭。可说出来的瞬间,却轻松得让人想笑。她怎么会厌他,抱的吻的都那么投入,简直是离不开他。武松自忖,他还缺这份自信?
可她却懵了:“……你说什么?”
“武二一诺千金,你还不信么?”
她手指停在他鼻尖,顺着眉头,描摹到额角,软绵绵的力道,似乎是想给他擦汗,又顺理成章的成了爱抚。
她叹气:“换了旁人,我还真不敢信。”
长城再坚,一个孟姜女就足以哭倒。那么多顽固的胡思乱想,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解决。想来他也固执得腻了,逗逗她,让她神魂颠倒——不过,他怎么突然编织出了这么多“一句话”,网罗在一起,真要让她觉得是做梦了?
这一夜里,他说的话,可比之前几天加起来都多。大约是缺乏滔滔不绝的锻炼机会,这就听得他嗓子有些哑了。
“我……也知道你先前为什么不乐意。过去你是我嫂嫂,我知道你对我的意思,但我不睬你,你大约恨我……”
她脸上火热,赶紧澄清:“不恨你,不恨你。从来没恨过。”
“你是做过错事,但我也未必全对。人非圣贤,都会有变。过去是我大哥让我照顾你,但如今是我自己想照顾你,也盼着你能照顾我。我大哥在地下必不会说什么。要是有别人拿过去的事儿说闲话,我是不在乎的。你在乎吗?”
用力摇头:“不在乎,不在乎。”
他似笑非笑:“我想着也是。”
最后一句话怎么透着坏水儿,是指她没羞没臊勾他的那些事吗?
潘小园忽然觉得心里盛满了。过去她为自己心眼儿很深,深不见底,但被他灌了这点迷汤,居然也承担不住了。
腻着声音叫他一声:“二哥……”
武松笑笑。想叫声六娘,又忽然不乐意。六娘谁都叫得,他没一点特殊。
蹭蹭她鼻尖,“你有小名吗?”
以前她“官卖”的时候,似乎模糊扫过一眼那纸牌儿。但彼时只当她是仇人——活不了多久的那种——没心思记。
潘小园心中倏忽一跳。下决心摇摇头。
此时此地,借着满脑袋酒意,可着心意的放纵一回。她不想当那个活过两辈子的悲催宅女潘小园,她想做那个拥有武松武二郎的潘家六娘。
没等她伤春悲秋太久,那边已经自作主张地叫:“六儿。”
她嘻嘻一笑,嫌肉麻,“不许!”
“潘六儿。”
“叫潘老板!”
色厉内荏地威胁两句,一腔温热贴上来,吻得她出不来声了。
他两手撑着斗篷,胸前一团小空间,藏了个千娇百媚的人。外面是火树银花,漫漫长夜被装点成星河莹海。一轮明月慢慢推过夜空,路过一片云,嫌他们太嚣张,躲到云后面。
纵情吻她,吻到她喘,总觉得会有什么新路径似的,果然,檀口张开来换气,被粗糙的侵入探索,不用学就会,就知道怎么让她战栗,还好两只手都占着,否则不能保证会如何造次。
当当当,巷子口突然闷闷的几声锣。终于有人瞧见这里有伤风化,隐隐约约看不清楚,让他们吃个惊吓也好。
赶紧分开。两个都喘得急。只不过一个满面通红,一个还有心思说话:“你酒醒了?再出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