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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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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旋风般出行,便找回两个“自己人”。回白矾楼的路上,史文恭一直默默无言。
潘小园倒不太习惯,低声问:“我做的有疏漏么?”
“没有。”笑笑,“小人在想,娘子虽无功夫傍身,却能让那么多江湖好汉死心塌地的听命。就连金芝公主,有事都会和你商量;燕青再狡猾,不敢杀你——史某身在江湖这么多年,若是能混得有娘子一半的声望,就不会……”
苦笑一声。潘小园心里给他接一句:就不会像如今一样,江湖上人人喊打,万事从头再来了。
朝他睿智一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史文恭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潘小园瞟一眼他的神情。心中无数堂思想道德课纲列出来。什么真诚待人,什么重义轻利,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最后淡淡开口,告诉他:“因为我运气好。”
史文恭:“……”
连句安慰都不带给他的。倘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他史文恭天煞孤星的命,可永无翻身之日了。
路过靴鞋店的时候,他停下来,掏钱买了双崭新的软牛皮靴。走两步,又看到杂货摊,扔下钱,拎了个结实的羊皮水袋。
潘小园看出来了,都是出远门用的东西。轻声问:“怎么,你还是要跟我去梁山?”
史文恭坦坦荡荡:“梁山既乱,我自己想去浑水摸鱼,分一杯羹,怎么算是跟着你呢?”
潘小园苦笑。说不过他。凭自己这点近似于无的本事,赶也赶不走他。
路边熙熙攘攘人群里,忽然凑过来个走街串巷的挑担子小贩。是见了史文恭方才花钱花得不含糊,连忙跑来也跟着推销了。
笑眯眯捧出一方手帕,“官人光顾着自个儿花钱,怎的不给你家娘子也买点儿物件呢?”
嘴还挺甜。见史文恭不搭理,又变出一盒儿钗环耳饰,笑道:“娘子神仙般的容貌,没点儿点缀怎么看得过去。官人别舍不得,你瞧这镶玉梅花双股铜钗儿,好看不贵,只要两百文,还有这个,带流苏……”
史文恭见了铜钗儿,倒是停了脚步,笑道:“倒是别致。”
挑了枚清秀雅致的,也不还价,爽快付钱。那小贩欢欢喜喜的恭维他品位,直接将好看的钗儿双手递到潘小园跟前。
她只得接过了,一旁干瞪眼。这人进入角色还挺快,面不改色顺水推舟,摆明吃准了她不敢当街跟他吵。
又有点讨厌他了。摸摸自己怀里,出来得急,也没带钱,便想说“回头还你”。
可史文恭也料着她这句话了,微微笑道:“上次弄坏了娘子一根钗儿,这个算我赔的。”
她无语凝噎,嘟囔一句:“那怎么不连里头的珠子一起赔呢?”
“娘子若是坚持,小人也只好当这个冤大头。只不过眼下积蓄不多,还请娘子容我先欠着,以后慢慢还便是。”
她彻底服了。已经走到清静的任店街小尼庵后身,干脆停住脚步,靠墙正色看他。
“史官人,你到底要我怎样?”
史文恭也跟着停下,带着笑意答:“小人说了,娘子不会信。”
“你说。”
他沉默片刻,才说:“娘子既然一生好运,小人想跟着沾沾光,免得一个人总触霉头。”
潘小园轻轻咬着下唇。他是不是太习惯转弯抹角的说话,真心实意背后,也要披上一套自私自利的外皮,才觉得安全?
盯着他眼睛,大胆回一句:“你要好运气不是?我给你指条路,包你日后在江湖上一帆风顺,再无烦恼。”
史文恭有些好奇:“请娘子赐教。”
她微微仰头,眼神指着旁边白矾楼顶层那没有窗户的墙。墙内便是李师师的厅室。那厅室里面,无声无息地藏着好几个朝廷钦犯。
下下决心,脸颊微热,说:“金芝公主,被你救过,对你的印象不错。”
八分试探,两份坦诚,看他反应。
史文恭立刻便明白了,不由得余光也向上一瞥。面容微动。
以方金芝的身份地位,倘若能靠上她这棵大树,不说纵横江湖,起码在整个江南地界,呼风唤雨易如反掌。
但他立刻摇摇头,低声笑道:“方腊鲁莽好战,未必能久成大事。”
没等到对面回应。他忽然有些局促,垂首轻声:“不过,只要娘子一句话……”
潘小园立刻打断:“当我没说。”
心中还是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倘若换了武松,被她试探这么一句,纵然也会有骨气地摇头拒绝,讨她欢心,所用的理由无非是“我不喜她”、“她不如你”。而史文恭呢,他的第一反应:金芝公主这棵大树不太牢靠,未必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
再细想想,他每做一件事,都要清清楚楚地考虑好了回报和价格——救她那次除外。
微笑着反问他一句:“可我也未必一辈子顺风顺水,将来若有倒霉的一日呢?”
史文恭见了潘小园神色,也立刻了然于心,微微懊恼:“小人说错话了。”
她不接茬,看看周围无人注意,快速用钥匙开了密道门,“进去吧。”
*
等方金芝病情稍有好转,一行人立刻紧锣密鼓地开始收拾准备。乔装改扮,分头潜出城去。
李师师不便远送,只是叮嘱:“大伙一切小心。若是真能消弭兵祸,别忘了带个信儿回来!”
潘小园点头答应,笑道:“你也保重,往后梦话里千万别说漏了嘴。”
李师师捻着臂上的镂空赤金累丝镯,抿嘴微笑,发间流苏婉转。
和江湖人交往多了,这些饱经风霜的男子汉,一个个眉眼精神,不逊她交往过的文人才子。而这两位年纪还不及她大的小娘子,也是萍踪浪迹、来去自如。李师师一双妙目中,艳羡之情一闪而过。
若她不是自幼失怙,流落风尘,若不是多年前偶然被官家垂青,只怕此时,也是个率性而为、走南闯北的风流传奇了吧。
痴想一刻,忽然手中一沉。李师师吃惊道:“这是什么?”
潘小园食指竖在唇边,作势嘘了一声,坏坏的一笑:“蒙汗药。哪天你实在闷了,用它算计算计你丫环奶娘,起码去金明池划半日船——一人一钱,千万别多。”
李师师扑哧一声,掩口轻笑。也知道潘小园是八分开玩笑,不过是给她留个关于江湖的念想而已。她一个绝色的弱质女子,出了白矾楼,能平安走几步远?
出城倒是顺利。官兵们搜寻越狱反贼,久而无获,都以为他们当天便已逃出京城,于是发下了海捕文书,重点在各乡村县镇搜捕;而又预计他们会逃窜回江南老家,因此搜捕的范围,主要是沿着运河向南延伸。
谁知道一伙子江南反贼,却是往山东反贼的大本营,快马加鞭的“逃窜”呢?
不过山东反贼眼下已经洗白。刚进入济州府界,就听到街上沸沸扬扬地议论着梁山泊好汉全伙受招安的盛况。
“啧啧,天使到来那天,那排场简直了!香车、龙亭、骏马,哎哟哟,就在咱济州府里设衙,我还去里面运过煤炭……”
“你是没瞧见那御赐下来的东西!——三十六金牌,七十二银牌,三十六疋红锦,七十二疋绿锦,黄封御酒一百八瓶——那是因着梁山泊好汉上合星魁,因此特意这般安排。那锦缎表里你见过没有,亮瞎人眼!”
“还说呢,招待朝廷宿太尉那几天,泊子里酒山肉海,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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