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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随后而来随时会撞伤行人吕应裳吃了一惊忙侧身闪避任凭对方过去了。
吕应裳眼力奇佳虽只一瞬间却见马上乘客腰悬金令全副武装赫是锦衣卫人马飞驰而过。他心下一惊忙道:“大半夜的怎么锦衣卫的人还在忙?”
巩正仪叹道:“岂止锦衣卫在忙?整个京城都还没睡哪。”吕应裳心下一凛忙来凝目远眺这才觉道路尽头竟有大批官差行过诸人装束不一或是旗手卫的捕快或是都察院大理寺的公差。他啊了一声道:“这是三法司的人巩都统究竟生了什么事?您可以说了么?”
巩正仪叹道:“都统二字小人担当不起总之吕大人欲知详情这便随卑职来吧。”这巩正仪虽说不复当年勇举止间其实还藏着一股官威吕应裳喏声连连便也跟着走了。
京师治安以永定门为界城内归旗手卫管辖城外则由北直隶的‘提刑按察司’统筹总管直隶全省治安麾下设总捕头一人捕快若干这巩正仪正是其中一名官差。至于先前见到的‘三法司’指得则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三处衙门。看今夜朝廷精锐尽出连‘锦衣卫’得人马也给调了出来八成是在追捕什么要犯。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来到了东直门大街巩正仪停下脚来指着面前一处官衙躬身道:“吕大人这就请进吧。”吕应裳抬头一看但见面前建筑辉煌巍峨却非按察司得寒酸破衙不觉吃了一惊:“兵部衙门!这这咱们不是要去按察司么?怎么到了这儿?”
正要追问内情猛听远处传来威严厉吼:“巩正仪!”吕应裳急忙转头只见街角站着一名年轻人身穿捕快服色约莫二十来岁和自己大儿子得礼差不多年纪听他暴吼道:“巩老头!不过要你去请个人过来怎地慢手慢脚的?给我过来!”
怒吼声中巩正仪吓得浑身抖忙道:“吕大人我我还有事要忙您自己进去吧。”说着走到街边前自朝那年轻捕快躬身行礼。那捕快也真凶明明年轻小伙子一个却对着老人家破口大骂只不知老巩又犯了什么天条可千万别再给降级才好。
官差再降一级便要扫大街扫完了大街还可以挑大粪吕应裳怔怔愕然正感慨人生无常间忽然背后脚步声响:“若林你也给请来了?”听这话声好熟吕应裳赶忙回头去看只见背后走上了四名男子当前一个是官差背后三人却手持棍棒身穿紫云轩教头服饰正是‘崆峒三棍杰’到了。
这三棍杰乃是崆峒长老一姓李一姓刘一姓汪只因棍法出神入化平日便给自己昵称为‘李光棍’‘刘恶棍’‘汪神棍’。倚其嗜好各有所长。
见得同伴到来吕应裳不由松了口气:“你们也在这儿?可也是给北直隶衙门请来的?”三棍杰纳闷道:“什么北直隶?是大理寺的差人请咱们过来的啊。”吕应裳讶道:“大理寺?”李光棍道:“是啊咱们三兄弟本在喝酒围炉谁晓得来了两个大理寺的官差说朝廷有急事要请崆峒长老商量便把咱们硬请了过来。”
吕应裳越纳闷了不知朝廷有何大事居然大半夜地邀集华山崆峒两派长老?莫非生了什么刑案不成?正猜疑间忽然想起二字得礼情窦初开近年来苦恋崆峒派小女侠黄巧云未果一时之间吕应裳浑身冷不觉‘啊’了一声惨叫了出来。
三棍杰讶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吕应裳头痛欲裂寒声道:“没没事我我头有点晕”养子不教父之过大儿子吕得礼血气方刚镇日里红着一张小脸东张西望专给弟弟们做坏榜样想起黄巧云活泼开朗颇有几分姿色对男子又不懂得提防倘若儿子一个冲动居然把人家给玷污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三棍杰乃是崆峒长老平日最是疼爱黄巧云要是觉自己的侄女惨遭毒手定是“乱棍来打薄情郎”的场面。届时三棍其薄情郎没事却难保不把薄情郎的爹活活打死。吕应裳浑身冷头痛难熬正感呼吸急促间忽然背后搭来一只手掌温言道:“若林你也来了?”
来人脚步清还竟是无声无息吕应裳大吃一惊急急转身过去只见背后一人仪表出尘仙风道骨却是一名道士来了。吕应裳凝目去看登时啊呀一声长揖到地:“不知武当山掌教真人元易道长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罪甚愧甚。”
来人道袍单薄双手拢袖果然便是当今武当掌门元易道长亲自驾临。他见吕应裳执礼甚恭登时哈哈大小:“若林可真见外了。什么掌教掌门的?大家几十年交情了这般生分?”说着携住了吕应裳的手笑道:“进去说话吧外头多冷。”
说话间背后又走上了几个道人全是武当弟子一个个带着夜行刀点穴勾浑身劲装吕应裳心下一凛赶忙去看元易的腰间果然也见到了一柄三尺青锋正是大名鼎鼎的‘武当三剑’之一:“太乙拂尘剑”。
元易功力精纯十数年前便已是真武观数一数二的高手待得掌门元清谢世之后更已起练本门至高神功‘太和功’从此跃居天下正道脑之一。只是看他身分如此之高今夜居然也带着刀剑出门想来必有大事。
吕应裳更担心了忙拉住了元易忙附耳问道:“道长究竟生了什么事?您可曾耳闻?”元易笑道:“你这做官得倒还来问我?这衙门里的事不该归你管么?”这天下衙门何止万千吕应裳又非九五至尊岂能样样知晓?他苦笑几声头痛欲死之中便给元易拉进了衙门。
来到了兵部前厅吕应裳不觉又是一惊只见衙门里挤满了人或和尚或道士或剑客好汉只见峨嵋掌门严嵩到了点苍掌门海川子到了湖北阮家的阮元镇到了四下人声语嚷宛然便是场武林大会。
时在子夜本该是梦周公的好韶光众高手却撑在这儿熬冷风看四下满是苦中作乐之徒有赌骰子的有打马吊的还有提葫芦饮酒的可说应有尽有。只是看众人神色悻悻哈欠连连想来也是给人从暖被窝里硬挖出来的却不知是那‘洪捕头’所谓抑或哪个衙门传召总之朝廷一会儿若没个交代出来群情激愤下难保不把公堂掀翻了。
众人穷极无聊各自消磨时光官差们倒是忙碌不休只见他们提了大茶壶来回替宾客斟茶模样虽说恭敬却仍挨尽了白眼。元易叫住了一名官差道:“这位差大哥究竟此间生了什么大事您可否先说说?”那官差陪笑道:“道长别急啊这会儿人还没到齐等大伙儿都来了咱们洪捕头自会当堂面向您禀报。”
“等人到齐?”三棍杰互望一眼讶道:“你们还等谁啊?”那官差忙道:“洪捕头吩咐下来要咱们务必请到少林寺的灵音灵玄灵如几位大师还请几位大侠耐心等候。”说着替吕应裳等人取了热茶一一奉上。
少林寺乃是武林的泰山北斗门人遍布五湖四海实力极为雄厚元易虽是武当掌门声势却也不能与之相比。他待官差远走了便拉来了吕应裳附耳问道:“这洪捕头是谁?”
吕应裳沉吟道:“这人好像叫做‘洪铭冲’过去曾在长洲当差我也不怎么熟。”
吕应裳朝廷人面极广上起国丈宰辅下至衙役僚吏多半与他相熟若连他也认不得这个‘洪捕头’想来此人定是名不见经传之辈。
元易道:“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也坐下歇歇。”说着提起茶杯便在厅内拣了地方坐下其余武当门人则来到他背后各按班辈站定。
兵部衙门里人来人往看官差们来往走动哥哥面色凝重好似有什么大事。可真来追问一个个又都推称不知。吕应裳越看越是心惊就怕儿子犯行重大不只奸污了黄小女侠尚有其他重案在身也是他父子连心一时坐立难安便在衙门里四处走动打算找几个熟人探听。
吕应裳是开封府清吏司的大使国曾为着职务的缘故自也曾来过兵部几回认得里头不少文员。他一路避开了武林人物正想朝内厅转去忽见东照壁处高悬一张地理图形制巨广长宽各有八尺他心下一凛赶忙驻足细看只见那图西起潼关东至运河左右掉反正是一张‘京畿防卫图’。
此地乃是兵部衙门若有‘京畿防卫图’高悬照壁自也无甚奇怪只是不知为何那地理图上却标满了小小红点沿潼关望东散布越近河北越见密麻堪堪来到京城西南处竞尔成了一滩大红斑仿佛脓伤流血教人怵目惊心。
吕应裳满心错愕他朝地理图走近几步凝目来看那块血红印子却见一旁写着两个小字正是“霸州”。
“霸州?”吕应裳喃喃自忖只觉这名字好熟仿佛在哪儿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正迷惑间忽听背后脚步声响一人嚷道:“若林!原来你在这儿!”
吕应裳是老江湖了到哪儿都会遇到熟面孔他回去望这会儿却是点苍掌门海川子来了。只见他携了两名师弟上前一个是玉川子另一个有些面生好像是叫黑川子。正瞧间冷不防海川子一个箭步上来附耳道:“若林听说那事了么?”
吕应裳胆战心惊他望着地理图上的‘霸州’二字脑海中却又浮起大儿子**妇女的景象百哀齐至中身子不由微微抖寒声道:“我我儿子失风被捕了么?”
“你儿子?”海川子愕然道:“令郎又干了什么好事?”吕应裳松了口气晓得事情多半和儿子没关系忙道:“没什么没什么道兄有何大事?便请说吧”海川子生性小心他左顾右盼一阵方才压低了嗓子道:“我跟你说啊皇上明晚就要召见八世子了你知道么?”
听得“柿子”二字吕应裳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不免茫然道:“柿子?什么柿子啊?”
海川子嘿地一声还不及责备一旁的玉川子黑川子早已嘻嘻哈哈:“亏你们华山还收了‘川王世子’当徒弟消息这么不灵光?咱们说得是‘立储案’的八大世子啊!”
‘立储案’三字一出吕应裳立时双眼圆睁骇然醒觉:“什么?皇上要召见八世子了?怎地这么快?”
玉川子笑道:“是啊何大人也是这么说。今晚咱们在他府上喝酒席间他一个不留神便漏出口风啦听说皇上给大臣们催得烦了已经答应要在明晚召见八世子瞧瞧他们得人品资质”海川子更不望补上一句:“除了人品资质还有学问武功喔听说皇上最爱看人比武了到时他老人家一个兴起说不定要八世子当场比个高下那可大大精彩了。”
想起那颗“小柿子”吕应裳头上青筋隐隐抽*动疼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这一年来为得‘立储案’之事朝廷上下暗潮汹涌人人请了武林高手出马这玉清观因着国丈之故便也收了‘川王世子’朱载志为徒。只是此子资质奇差性情顽劣不堪教诲现下连剑法也还没学上一招万一明日正统皇帝一个兴起居然要他露个几手届时却该怎么办?
海川子见他浑身抖忙附耳道:“若林你也赶紧准备准备吧听说这回‘徐王爷’找了少林群僧助阵‘徽王爷’也有峨眉山白眉老人白云天撑腰不过你最该小心的还是丰王世子载怀”听得此言吕应裳不觉啊了一声道:“载怀?他他武功很强么?”
海川子叹道:“我前天亲眼所建这孩子已经练成了‘松鹤心经’你说他强是不强?”
“对啊”吕应裳张嘴寒声:“我怎给忘了?元易老道是丰王爷的心腹啊!”
这武当过去虽也是武林大户景泰时却因故受人牵连三十年来受尽同道排挤几至覆亡好容易改朝换代了这‘丰王世子’载怀又投入武当门墙拜了元易为师武当上下岂能不给徒弟出死力?要是这孩子真有了天子之命来日身登三宝感念师恩届时三丰祖师得了个‘显化真人’的封诰元易道长岂不也顺理成章成了方今天下武林的最高盟主?
想起徽王爷势大唐王爷财厚这两人已是至在必得谁晓得半路还杀出一个‘丰王爷’找了武当掌门做帮凶。吕应裳自知责任重大一时面色已成惨白。海川子知道他的心事忙道:“若林别怕国丈平日待我不薄这回咱们点苍一定给你们华山撑腰”说着拿出了一只药包左右瞧了瞧低声道:“这帖药很管用吃下之后连肠子也要拉出来你等会儿想办法混进丰王府给载怀煮上一碗元宵”
还在商议间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咳嗽道:“海川道兄若林兄你们在聊些什么?贫道可以听么?”二人回头去看不觉吓了一跳只见身边站了个牛鼻子却是元易来了。
看这元易好生耳灵稍稍提到了他的名字便已悄没声息地掩身而出真如鬼魅一般。吕应裳手上还捧着泻药不知该藏到哪里去只能苦笑几声那海川子应变却快忙道:“道长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啊来来来我跟你说皇上明晚要召集八王世子啦!你听说了么?”
“什么?”元易闻言大惊:“八王世子要面圣了?怎么没人知会贫道?”此言一出站得近的便都停下了说话纷纷转头而来一时之间或交头接耳或打探内情人人嘴里不离三个字正是‘立储案’。
武林里便是这样说侠义道清高全是架空的真正的生意还不是‘忠君报国’这套大文章?吕应裳苦笑几声想起‘小柿子’载志蠢笨贪玩人家‘载怀’却是刻苦自励小小年纪便练了一身神功要是两人不幸动上了手小柿子岂不给打得飞天而起?成了一颗烂柿子?到时世子当众大哭万岁爷哈哈大笑华山上下颜面扫地不说怕连国丈得官场大计也要付诸东流。届时吕应裳身有督导之责还能不上吊自杀么?
心念于此吕应裳一颗心不由向下沉去元易看出了他的心事忙道:“若林放心他们立他们得太子咱们走咱们的江湖。你我闲云野鹤谁做皇帝都一样的。”说着轻抚吕应裳的背心慢慢将一股精纯内力送来竟是要替他祛寒了。
今夜气候严寒屋内虽已升起了炭火四下却仍冰寒一片。吕应裳受了对方的内力只觉元易的‘太和功’好生纯厚不过稍稍功一股暖意便已直透五脏六腑而来说不出的受用。
天下练武之人最讲究养气这元易却反其道而行毫不爱惜自己的内力只管替吕应裳袪寒加暖当真大方之至。吕应裳感激涕零正享受间猛听一人大惊道:“元易道长好傻啊!这华山一派摆明是他‘立储案’里的劲敌他为何还要为敌袪寒呀?”
吕应裳听了这话不觉“咦”了一声他撇眼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姓‘陈’却是什么‘汉口三侠’之一平素和武当一派走得颇近。说来也真悬疑这人喊不半晌身旁立时走上一人叹息道:“这就叫胸襟不同啊!元易道长待友仁义对敌豪迈便一件小事也看得出来。”
“佩服啊佩服!”汉口三侠一齐现身了拱手暴喝道:“元易道长如此英雄人物我等可有机缘与他结交?”先前说话那人道:“无量寿佛听说元易道长明日午间要在‘天喜楼’宴客朋友若想与他认识大可过去喝上一杯。”
“一定!”汉口三侠一脸气魄齐声喝道:“冲着阁下这句话咱们一定与会!”话声甫毕四周便已嚷成一片:“好!我也要过去喝一盅!”“谁跟我说这天喜楼怎么走?”“天喜楼就在宜花院对过你不知道么?”
殷殷追问中人群里便走出几名武当弟子到处散请帖署名之人自是‘丰王爷’了。吕应裳心下拂然暗道:“好你个牛鼻子我还当你是好人哪?做得可也太阴了吧。”
看这元易什么时候不好给人袪寒疗伤却选在大庭广众至下能安什么好心?果不其然四下宾客拿到了请帖嘴里谈谈说说话题全离不开丰王父子。要不盛赞王爷如何仁义要不称许世子如何贤明仿佛这对父子已得万民拥戴即将入主东宫称孤道寡了。
现存华山九代门人当中向以傅元影武功最强吕应裳城府最深岂料竟栽了这么个无聊跟头?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只想抽身而走那元易却还不肯罢手兀自劝道:“若林身子骨要紧我看你伤风头疼早些把病养好才是千万别见外了。”
吕应裳心里暗暗恼火嘴中却笑了:“道长客气啦。在下身子没病倒是您的富贵病越来越重了。来来来让下官给您治治吧。”说着默运华山心法便将‘太和功’的内力反激了回去。
双方都是老江湖了岂不晓得对方那点用意?在元易来说他此番以精微奥妙的‘太和功’出手便是要压得吕应裳知难而退劝他莫再插手‘立储案’。只是吕应裳背后有国丈撑腰又是华山元老岂能无端退让?当下便也潜运神功一来表明自己决不罢手二来也趁机测出对方的功力深浅日后苏颖遇上了此人方不至束手无策。
这两人均是道家练气之士此番以内息相抗烘烘热气出竟使屋内和暖如春。四下宾客见他俩较起了劲纷纷驻足围观都想知道谁强谁弱以免将来自己选错边了。
近五十年来政局共有两次大变第一回是武英景泰之争第二回则是正统皇帝复辟莫不闹得株连祸结翻天覆地。眼看第三回合较量又开始了四下宾客奔相走告竟是扶老携幼而来。一时人人大议论有的夸‘丰王爷’如何英名有的说‘琼国丈’多么厉害人人各抒己见不少人还争得面红耳赤竟似要打架了。
众人大半夜的给官差召来此地原本又冷又累昏昏欲睡此刻场面却大大热闹起来了。看华山武当两大门派各拥其主这会儿点苍一派便成了墙头草便由海川子率领自在那儿观望风向。再看‘崆峒三棍杰’嚷得十分激动竟与‘汉口三侠’打了起来却不知无论哪一派赢了他们崆峒门人都只有打洗脚水的份儿却是嚷个什么劲儿?
全场几百双眼睛看着元易与吕应裳晓得责任重大自也不敢掉以轻心各自全力行功只是双方修为深浅仍有不同看元易的‘太和功’委实可观气劲温而不厉威而不猛整整一盏茶时光内力仍是源源不绝。吕应裳不敢搦其锋芒只能转为守势以撑待变盼能蒙混过去。
华山武学明静心算内功一道号称‘空处练拳’专于无力中求有力无为中求有为总之就是一个字称为‘蒙’。一蒙可当千万招一蒙可达天地老无论对手如何挑衅一张免战牌高高举起不等对手饿死绝不出征。偏偏武当功夫也是细水常流一路最善久战双方一旦以内劲相抗便如棉花撞枕头一个软一个蒙久久见不到胜负。
双方比拼良久吕应裳虽说以蒙为主却还是担心失手。心下思索:“这元易老贼武功深不可测今夜不宜硬拼我那雨枫师弟功力胜我百倍改日再让他要回这个场子吧。”想起见好就收的道理吕应裳装出了笑脸打量了几句台词正想交代场面忽然一股霸道内力压来竟逼得自己浑身巨震腾腾腾向后退了三步。
众宾客大吃一惊转头急看面前却来了一幅大红官袍上绣猛狮竟没瞧到脸面。
正诧异间却见一名魁梧老者俯身下来笑道:“若林老弟元易道兄老夫见你俩这般亲热忍不住也来插上一脚两位别见怪啊。”
八旬老丈丈二金刚吕应裳心下恍然这才晓得是‘老神刀’宋公迈来了。
看这宋公迈不愧是‘抚远四大家’之老而弥坚此番见猎心喜便将吕应裳震开了三步功力不减当年。转看元易那厢身子却只晃了晃脚下竟是一步未动。他微微欠身稽为礼:“宋爵爷老当益壮精力犹胜当年。真让我等晚辈汗颜了。”
宋公迈哈哈大笑:“元易老弟客气什么?你现下有‘太和功’护身老夫早就打不过你啦!”说着便朝背后挥手:“老高!几位老弟都在这儿你也来凑凑热闹吧。”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山东宋神刀’前脚一到‘淮西高天将’后脚立至。眼见一个矮小身影嘿嘿狞笑而来背后还跟着几个无赖元易等人心知不妙把手一拱转身便逃可怜吕应裳脑袋还疼着一时走脱不及便给抓个正着了。
“干什么?干什么?”高天威怒骂道:“怎么一见我来个个落荒而逃啊?”
武林中人最讲辈分。看宋公迈活到老学到老辈分越高德望越重。高天威却恰恰相反年纪越大人缘越坏。看他还带着几个门人随行却是高天业高天成一干武林败类众宾客谁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吕应裳自知遇上鬼了只能寒声道:“前辈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高天威一听开场白立时破口大骂:“那你为何转身就跑?难不成你看我不起?”一旁高天业立时附和:“臭小子!好端端的你凭什么看人不起?吕应裳你把话说个明白!”话声未毕高天成便也嚷了起来:“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华山派仗势欺人哪!”
三人一搭一唱转眼之间便有大批好事之徒包围而来。吕应裳哭笑不得忙道:“几位前辈说笑了。晚生见了诸位大驾远来恭迎尚且不及岂会转身走避”说着说忽然面露喜色朝着远处人群挥手喊道:“老张!你也来啦!等等我!我这就过来!”
老张二字一出四五十人全回过头来了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当真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吕应裳哪管是谁正要胡乱冲将过去却给高天威揪住了裤带冷笑道:“少来这套!给我乖乖站好。”他嘿嘿狞笑两声猛地暴吼道:“说!你家的小嫣嫣呢?怎么没随你一起来?”
吕应裳的老婆姓谢小名‘嫣嫣’当年喝喜酒时也请了高天威收了十两银子当礼金。此时听他忽来问候内人忍不住汗毛倒竖颤声道:时候已晚内子……内子早就水洗阿勒这当口哪能出来抛头露面?
有睡下了?高天为愁眉道:搞什么?怎么这小嫣嫣嫁你之后天天都躺着?敢情是给你下手揍的吧?听得谢嫣嫣奄奄一息了四下宾客莫不姨了一声纷纷转头过来目光带着惊骇。
武林中身份最臭的便是殴妻虐子之徒……这些人出门是鼠回家是虎天下武林人人鄙夷。吕应裳张口结舌没想到自己对打一个不慎便成了武林败类他气往上冲大声道:前辈!你莫要信口雌黄!晚生平日对内子爱护有加说话尚且不敢大声何时敢拳脚相加?
听得人家激动辩解高天威便也信了拊须道:这话倒也是人家是夫唱妇随你这人却是妇唱夫随。凭你的武功确实不敢打她。
闻得此言高天成、高天乐经由捧腹大笑起来:好个窝囊废阿!
武林中人名声第二臭的便是惧内之人。这些人出门是虎回家是鼠。靠着老婆的娘家势力往往还欺侮同道。眼看众宾客交头接耳商议着米饭软硬得不同吕应裳自是哭丧个脸三棍杰则是满面怜悯躲在远处猛摇头。那高天伟却还没玩够只管好奇地问:若林老弟江湖盛传小嫣嫣武功远胜于你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说来听听吧?
看着高天威好不阴险吕应裳若坦言武功不及老婆不免坐实了吃软饭的臭名。可若要高声反驳高天威定会大做文章把自己说成一个殴妻虐子的暴汉。可怜他进退维谷。只能两者相权取其轻叹道:启禀前辈内子出生广东名门武功确实过晚辈许多。
哈哈哈哈搞家门人擂胸顿地大笑道:吕大人打架记得大夫人阿!
众人心下大勒吕应裳却没生气。只是低头叹道:诸位说对了。在下年轻时与人约会比武内人总是放心不下定要坚持给我掠阵。可惜她连生了三个孩子后大损真元近年来更为了相夫教子不惜把一身功夫全搁下了武功反倒是远远不及晚生每当我见她那双判官笔心里都忍不住一酸……说着眼眶湿红忍不住道:嫣嫣……我欠你的真实数也数不清了……
众宾可听他夫妻情深心里自也敬重眼看高天业高天成还在嘲笑莫不怒目以对厉声道:武林败类!便是你们这张嘴脸!高天业、高天成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自己犯了众怒竟是不敢作声。
吕应裳近年官运扶摇直上靠的便是一张嘴巴厉害平日不知道要应付多少公文刁难岂惧小小一个高天威?一是内心暗笑:高矮子忘了吕某是官场出身的?想找我门口再练十年吧。
高天威本还等着见缝插针岂料这话毫无破绽自也哑口无言。只得叹道:可惜了小嫣嫣洗手作汤你吕家多了个主妇江湖少了个女侠啦。
吕应裳微笑道:前辈这话就不是了。江湖上少了一个女侠武林里却又多了三个少侠打下可没吃……亏字才出忽然心下大惊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若然高天威大喜道:对了!我怎么忘了?你和小嫣嫣连胜了三个小宝贝可又打算再添个丁呀?
前辈减小了!吕应裳浑身冷汗陪笑道:咱家三个小鬼调皮捣蛋早把咱夫妇折腾的精疲力竭哪有力气再生第四个?
嘿嘿!高天威高兴了霎时迷这老眼笑道:事不过三阿。说着不忘拍了拍吕应裳的肩膀安慰道:不打紧继续欠者欠着。
一旁宾客又听不懂的便来探寻高家门人待听得礼仪廉耻四字便也恍然大悟了。
四下悄然无声忽听扑哧一声一名宾客笑了出来霎时一传十、任人忍俊不禁片刻不到整座兵部哄堂大笑屋顶竟似给掀翻了。
当年吕应裳新婚燕尔一举得男大受激励之下便给大儿子取名得礼、二儿子则叫得义自盼日后吕氏四兄保家卫国也好扬名天下。孰料老婆连中三元后居然生不出来了从此事不过三的外号便安在吕应裳的头上至今翻不了身。
礼仪廉耻国之四维眼看宾客都笑歪了嘴都在议论四维不张的道理。吕应裳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暗恼道:高矮子吕某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当众出我的丑?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握住高天威的手道:前辈听您如此心意在下真不知该如何道谢了。
高天威乐翻天了猜想这人是个天生窝囊废正要添几句难听的忽然掌心剧痛已故内里侵入经脉转眼间便让自己气息不顺对方竟是以毕生功力来袭。
高天威心下怫然:好你个吕应裳不过和你说两句笑话你都来真的了?
高天威身为武林名宿功力岂同寻常当即深深吐纳脸上闪过浓黄之气一股邻里内劲随即反击而出。高天业、高天成等人见状莫不暗暗冷笑:吕应裳天堂邮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一会有你苦吃。
吕应裳今夜犯了太岁众宾客唯恐天下不乱便有聚拢微观在那儿摇旗呐喊高声叫好。
这内力看似无性物质实则为经脉气血运行之异能。分动静两大宗以坐卧行站四法行功其中淮西高天将专练动功门人锻炼五体时由外向内吞吐罡气又称硬气功。这法门虽然笨拙辛苦可依次练来的内力却远比寻常门派来的扎实。尤其高天威年近八十比吕应裳大了二十来岁气血虽衰内里却只有加倍深厚看着若林先生若要与他较量内劲不免要自讨苦吃。
双方出掌交握窑上华山九代徒一是淮西高天将之长二人各凭内家底子相抗。吕应裳连出内息稍与对方的功劲相触便觉高天威体内罡气充沛之至、甚且凌厉之极。相形之下只见的内力却如飞花棉絮空洞松垮才与对方功劲相接便似泥牛入海转眼间便给反攻回来。
眼看吕应裳功力不过尔尔高天威心下暗笑:“这厮是宁不凡的师兄空有一身名气本事却可怜得紧我今夜若是能大大折辱于他那可是轰动江湖的大事。”
都说“人敬富的、狗咬破的”这华山自宁不凡退隐以来门人已如过街老鼠无论是傅元影影、苏颖、吕应裳全是人人喊打。念及宁不凡一世威名高天威心中一热更想大大折辱吕应裳一番当即鼓荡丹田一股内劲作出来竟要逼得这位华山徒下跪求扰。
啪的一声听来似有什么东西碎了高天威心下大喜知道吕应裳支撑不住脚骨多半碎了正等着对方哭泣投降却听旁观宾客大声惊道“好厉害的铁脚功!”
听得此言高天威不觉微微一楞他转过目光只见吕应裳脚下青砖已成粉碎适才那声脆响响原来是从这儿传出来的。高天威心下起疑看吕应裳全力功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哪有余力在这会儿踩地板?他有心察看虚实当下深深吸了口气把体内罡气狠狠压了过去。
啪的脆声又有什么东西破了四下更是采声大作响彻大堂。高天威眨了眨眼忙朝吕应裳脚下看去这一望之下身子去凉了半截只见吕应裳仿佛身有千斤之重脚下地板竟然陷下半尺有余余波所及连四遭砖石也有碎裂之象。
高天威满心骇然:“借力导力?这……这不是武当山的功夫么?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
天下门派各有所长却只有武当一脉善于借力传劲。看这吕应裳明明是华山弟子怎会使武当的独门功夫?他满心惊疑忙莱打量对方的体势这才现吕应裳身子重心前倾右掌与自己的手掌斜斜相扣那模样岂不正是如一座“拱桥”?
“完了……”高天威浑身凉了半截暗道:“这小子又作弊了……”
武林高手比拼气力胜负关键其实不在力大力小而在出力方位对是不对方位对了独木可以撑得大厦方位错了茅屋也能坏大梁、。个中巧妙所在便在于受力导力的算计。倘能算到极精处建笔架下便不再需要支撑反能以空架空成了一座“拱桥”。这算计敌招重心的法子便列于“三达剑谱”的前十页称作“过七桥”。
华山高手性情各异傅元影文质彬彬苏颖少年老成都属于君子一流自没想到“过七桥”
还能用在剑招以外。吕应裳却是天生的老狐狸平日无所事事早在钻研“三达”的诸般怪异用途果然此际把“过桥”之理用在内力的比试当中立时便大占便宜。无论高天威怎么力全给他卸得一干二净。
先前元易与吕应裳比拼内力一来人家点到为止没下杀手二来对方是正人君子便也不好取巧作弊便以真功夫拼了。可高天威却是个无耻小人自己又何必与之客气?一时自是邪魔外道、无所不用其极。
高天威又惊又气晓得自己中计了一时频频摇晃身子盼将对方的手掌甩开吕应裳却是甚是狡猾高天威向左他便向右高天威向右他便向左一时死缠烂打脚下更不忘着意卖弄竟把地下踩了个石屑纷飞好不壮观。
什么“铁脚功”、“千斤坠”用的全是别人的家底自己却不必付钱众宾客看在眼里早不高声叫好:“华山玉清!天下第一!华山玉清!天下第一!”四下歌功颂德那吕应裳更是飘飘然的不忘装成了“活神仙”的模样一脸神秘俨然。
高天威又恨又气心道:“臭小子算你狠。”他自知内力消耗颇巨再比下去只有更惨当下缓缓收功止力盼对方敬老尊贤放自己一马。
吕应裳眯眼一笑忽然双目怒睁真气泉涌内力竟如排山倒海大举来袭。高天威给这股内力一撞险些跪倒下来他叫苦连天只能再次鼓荡丹田把内劲逼了出来。吕应裳却甚奸诈一看这老贼拼老命了便又钻为龟缩之势把他的内劲全数卸到了地下。
高天威叫苦连天一时不能攻、不能守只能任凭内力倾泻而出不由内心悲怨交加:“吕应裳高某八十多岁的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何必这般加害于我?”
这世上最累人的两件事一是练内力二是攥老本两者都是涓滴细流看高天威省吃俭用一甲子好容易攒下了棺材本吕应裳却硬生生将之倒入粪坑要他老人家怎么不伤心?
四下宾客进进出出众官差也是忙里忙外人人来到高天威身旁眼看他状极痛苦莫不多看了几眼转看吕应裳那边却是好整以暇逢人便笑武功不知强过高天威千百倍。众宾客有好心的纷纷上前劝道:“若林这老人家又矮又可怜你何忍这般欺侮他”
听得此言高天威真是气炸了一时怒从心中起“你***贼王八高某嚣张一世真当我纸糊的么?今日便拼着功力全废也要让你好看。”霎时不顾一切双掌急推竟将毕生蓄积的内力一次迸出便拼着筋脉断裂沦为废人也要让吕应裳死在当场。
眼看高天威恼羞成怒竟然不要性命了。吕应裳的“拱桥”虽能卸力却也负不起整座泰山三棍杰大惊之下忙各出一掌贴在吕应裳的背上盼能分摊一些力道。高天成、高天业狂怒道:“干什么?想要以多欺少么?”也是怕宗主吃亏了忙搭出掌来便来助高天威一臂之力。
场内七大高手运气吐纳这厢吕应裳有三棍杰助阵四人同心那厢高天威有两名师弟帮手三人成虎。七人深深吐纳有的衣袍蕴力胀起有的面上闪过浓烈杀气各凭毕生功力对决。海川子大惊道:“宋爵爷!你快来阿有人要同归于尽啦!”
宋公迈本在与宾客寒暄岂料高天威与吕应裳闲话家常双方聊着聊着竟然聊出人命来了他急急赶来便想以“神刀劲”隔开两边人马可双方俱是当世精英七人同时功除非是伍定远的真龙体、宁不凡的无上剑又有谁能将两方高手一举震住?
玉石俱焚的时刻到来眼看七人各要重伤忽然一只手横空搭来恰恰隔于双方人马之间但听“嗤”的一声轻响两边真力宛如撞上了一堵高墙跟着沸水似的内力反震回来三棍杰脚步踉跄连退十来步高天业、高天成更已一声闷哼摔跌在地全场中只剩吕应裳、高天威两人勉强站立可在这股真力的撼动下胸口却也是气血翻腾久久不能宁定。
这股内劲前所未见功时宛如旭日东升、光照大地寻常内力与之相触全都如春雪消融丧失殆尽纵以高天威功力之深、吕应裳运气之巧却也是难以抵敌。吕应裳又是惶恐、又是骇然忙道:“这……这是什么功夫?”
“武当……”脚步声响起听得一人静静的道:“纯阳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