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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回来。她也不打算再等,也许真的是上次服用的药副作用太大,让她的身体变得虚弱了很多,再加上最近伤口流血过多,容易困乏。她进了屋里,刚将门从里关上,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她惊讶地想要叫出声来,嘴巴立刻被人堵住了。她抬手就想要去打。
“别喊,是我,让我抱抱就好。”这声音透着浓重的伤痛,他在痛。李锦然原本要打人的动作变成双手环绕在他的腰上。
“好,我不喊。”李锦然心里十分不好受,还从来没有见过苏照这般脆弱。以往的他总是一身白袍,儒雅宁静,在她心里,他一直是风轻云淡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分担他的痛苦,像哄锦绣一般轻轻地说道:“今晚给你做芙蓉糕好不好?”
说到芙蓉糕,李锦然忽然想起苏照来李府教书时,最初并不像现在这般关心她。只是后来有一次知道她会做芙蓉糕,便让她做了一份。自此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也许这般对任何事都似不在意的人,心里也会有一处地方珍藏着一些事吧。李锦然这样想到,又添了一句:“我多做一份,你还可以带回去吃。”
谁知这话一说出口,抱她的人又将她抱得更紧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她意识到他的伤痛肯定不是一点点,将他轻轻地推开,才发现他的眼眶都红了,像是想哭,又在努力忍住。
李锦然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轻轻地在他的后背拍着:“要不要说给我听?”
苏照任由她轻声哄着,过了良久才道:“大哥死了,之前家里什么事都是大哥扛着。可是现在他死了,我都没能及时赶回去看他最后一眼,他就去了。”他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大哥对我是极好的,我不愿做的事他都替我做了。可是他走了,我该怎么办?”
李锦然静静地听着。他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她,明明比她高了一个头还要多,此刻却显得自己更需要她来保护。那双眼里充满了忧伤,还有一丝慌乱。她将身上的玉佩揭下来,递到他的手上:“先生,这玉佩是我母亲神智志还清醒的时候给我的。她说这块玉佩叫勇气。我现在把它给你了。”
苏照盯着她看了良久,将玉佩收了起来,又郑重其事地从自己手上取下一枚玉扳指,说道:“你把玉佩送给了我,我总要给你些什么的。”
若是往常李锦然自然不会要的,但这时的苏照不同以往。她想还回去又怕他心情变得更糟,只好将其收下,想着改日再还。
“不要把它再还给我了,这东西让我看着就伤心。”似是看懂了李锦然的心思,他急忙说出了口。
李锦然点点头,问道:“什么时候走?”
苏照的手捏了捏眉心,叹道:“锦然,你这么想让我走?”
李锦然打开窗看了看外面,见兰芝依旧没回来,又关上窗,说道:“先生……”
“叫我苏照,以后没人在,你都叫我苏照行吗?”苏照此刻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又透着些让人无法忽视的忧伤,李锦然哪里舍得去拒绝他。
“苏照,你听我说,李府表面上风平浪静、富贵荣华,实际上盛极必衰。更何况我父亲位高权重,有太多人想拉他下马。你若这时候走,我替你去求白银万两,拿回去将你大哥好生安葬。李府这个是非之地,就永远不要再来了。”李锦然看着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地说道,“而且你也需要这笔钱,不是吗?”
苏照闭上眼,努力不去看她满眼的关怀,虽然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仍旧透着股淡淡的苍凉:“锦然,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李锦然温凉的指尖抚上他的眉梢,轻声道:“来日方长,若是想见面,自然会有机会的。你这般模样,让我有种今生再也不能相见的错觉。”
苏照听见此话,原先清澈的眼睛顿时暗了下去,说道:“锦然,其实我……”
“什么?”李锦然仰起头,眼里的光美丽得就像璀璨的星辰,他不由多看了好几眼。
他不能再看下去,担心自己过不了李锦然这一关,收起了缥缈的思绪,正声道:“虽然你足够聪明,但你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够果断。我这次回去不同于以往,而你身边总得有那么一个能够任你差遣,听你命令的人。”说完这句话,他走到案桌边,拿起毛笔蘸了墨,在宣纸上写着什么。李锦然转过头不去看他,眼睛却红了。他要走,其实她最舍不得。只是她知道,他从来都不属于李府。
苏照将写好的信折好,递给她:“出了长阳城左拐三里处,找一个叫沈信的人,把这封信给他。他是我的人,你可以放心地用。”
李锦然接过信,有些哽咽:“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苏照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里面有太多叫李锦然看不清的东西。他打开门,临走前道:“好好对待自己,若是还能再见,我带你跟锦绣出了这李府,替你寻一个简单温暖的地方安定下来。倘若不能再见……倘若不能……”他呢喃着这几句话,走出了梅苑。
李锦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伸手摸了摸脸上,有些凉凉的东西烫伤了她的手。
待兰芝回来时,李锦然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处理好,正坐在屋里看着诗书。兰芝见她认真专注的样子,没有去打扰,将门轻轻地带上。
李锦然盯着诗书再看,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满脑子想得都是苏照这些年教锦绣跟承欢两人念书的场景。她瞥了一眼诗书,看上面写: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像极了他啊。
她不能想,苏照对她来说,像极了黑暗生活里的一道光。可这道光走了,她怕以后难过的时候没有人陪着她。都以为她勇敢不怕疼,可只有他会看见自己带笑的眼睛背后的痛。
“大姐!”门外有人喊她。她站起来将诗书放回原位,深吸了几口气,站起身来去开门。看见李承欢手里提着盒什么东西,扭扭捏捏地看向她。
李锦然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李承欢偷偷地向后看了眼兰芝,说出口的话语无伦次:“我在门口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你昨天答应我,让二殿下对我刮目相看的。我一上午都紧张得要死……兰芝不让我进门,说你在看书。”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声音比方才更小,“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啊?”
李锦然还没开口,兰芝抢先说道:“三小姐,大小姐对你的事儿很上心。今早才去看了周小姐,一回来就在看书给你想点子,所以我才不让你进去的呀。”
李承欢听了这话两眼放光,将手上的盒子送到李锦然跟前,讨好地说道:“锦绣说你喜欢吃这个,我悄悄从厨房偷的,你尝尝?”
李锦然也没有做作,大方地将盒子收下,心里却对兰芝的表现十分满意。倘若承欢在自己出神时闯了进来,定然会发现她的异样,到时候反而对苏照极为不利。她带着感谢的目光看向兰芝。兰芝只是抿嘴笑笑,转身去做别的事了。
李承欢踏进李锦绣的屋里,迫不及待地拉着李锦然坐下,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李锦然也不拐弯,对她说道:“现在让二殿下最头疼的莫过于江曲瘟疫之事,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李承欢点点头,傻傻地笑着。
李锦然又道:“若你在江曲之事上为他献出良计,你说他会不会看你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呢?”
李承欢扒拉了下乌黑的头发,懊恼不已:“我哪有那本事,要是有,早就去给他出谋划策了。”
李锦然看了她一眼,笑道:“之前你不懂,不代表现在你不懂。”
李承欢顿时明白了什么,当下像学子拜见先生那样,对她行礼,说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李锦然凑在她耳边,不疾不徐地说道:“如今瘟疫已开始扩散,二殿下想要封城,实际上这治标不治本。他们最多只能保证江曲的人出不来,却不能保证外面的人进不去。只要看一眼地图就知道,江曲地处交通要道,来来往往的船只每日不下五百条。在这样人口流动大、贸易往来频繁的城市,封城只会让谣言四起,让心怀不轨的人造势说朝廷不管百姓死活。”
李承欢一脸崇拜地看着李锦然,叹道:“大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李锦然敲了敲她的头,继续道:“如今尚有一计,我说给你听,你且仔细记住。”李锦然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图打开,将江曲的位置与九龄的位置指给她看,又在地图上面勾勾画画,细细地说给她听。李承欢连连点头。
等李锦然将江曲瘟疫一事所有的注意事项都说给李承欢之后,李承欢早已哈欠连连。李锦然看了眼窗外,才发现已是深夜了,难怪她会这样困乏。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李锦然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语气温柔地说道。
李承欢看了眼地图,小声问道:“大姐,我能把它带走吗?”
李锦然点了点头,她高兴地将地图像个宝贝一样揣在怀里,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李锦然,走到门口终于说道:“大姐,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好?”
“大姐对你好,是因为你对锦绣好。”李锦然对这点也不隐瞒。倘若哪一天承欢对锦绣不好,她必然也不会再帮她。
李承欢好像明白了什么,语气坚定地答道:“我会一辈子都对锦绣好的。”她转身向门外走去。李锦然眼里变得十分复杂,承欢对锦绣好,是因为她们没有矛盾。如果承欢知道锦绣喜欢的人跟她是同一个,又会对她如何呢?提到锦绣,李锦然好看的弯眉微微皱了皱,看来要做一些什么事情,让锦绣对赵灏的心彻底死掉才好。
“小姐,三小姐走远了。”兰芝将纱布解开,拿药膏细心地给她涂抹,将方才看到的跟她一一道明,“只是才走出梅苑不多久,便碰见了周小姐一道回去了。”
李锦然像事不关己一般,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兰芝故意拔高了嗓门:“瞧着就不像是偶遇的。”
李锦然淡淡地看了眼兰芝,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啊?”
兰芝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周小姐下午去看过四夫人,这会儿又跟承欢偶遇,可香榭苑跟梅苑明明不顺路,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来看看你。”
李锦然没想到兰芝观察细微到如此境界,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小姐,说来也奇怪,周小姐来了之后,府上好像就不再议论四夫人了。大家都在赞叹周小姐国色天姿,举止端庄!”兰芝不满地撇撇嘴,又盯着李锦然看了一会儿说道,“小姐,你明明比她美啊。她们都眼瞎了?”
李锦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叫兰芝都没有办法好好给她上药。兰芝涂了好几遍,才将药膏放下,表情甚为严肃地说道:“小姐,二夫人最近好像有动作了。下午我特意去了趟琉璃阁,见张妈妈有些鬼鬼祟祟的。当然,也许她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也说不定。毕竟在她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棋子罢了,也许她们就是想让我传递给你错误的信息……”
李锦然不喜欢她将自己形容成一颗棋子,那会让她想到紫鹃的情形。她迅速地打断兰芝的话:“别再说什么棋子不棋子了,无论她们那边是想传达给我什么信息,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兰芝见她这样果断,脸上表情一滞:“小姐,我是不是在你跟前一点用处都没有?”
李锦然心里暗暗一叹,怎么身边的人心思都这么细腻。从前有个紫鹃,现在来了个兰芝:“周小姐这个时间来,又恰巧将四夫人之死翻过去,说明父亲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些眉目。既然她们想要混淆视听,那我们就兴风作浪。”李锦然知道兰芝绝不像紫鹃那般,做任何事都要事无巨细地说给她听。她早就看出来兰芝这个人极其聪明,反应也很灵敏。从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她是有心想跟着自己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先让她去做一件事,至于以后会怎样,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果然,兰芝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芒,笑容满面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