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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时,她将这些人做了一个详细调查,发现这些人的家属女眷多多少少都曾出入过锦衣堂。这些人出了锦衣堂之后不久,在朝为官的亲朋好友有的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而有的却被贬流外地为官、甚至还有终身囚禁牢笼。
后来她发现,前者都曾给予赵漳在财力和物力上的支持,而后者……李锦然想到后者,眼里闪过一丝冷厉,因为赵漳得不到他们的支持,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发落。有了权势便可以指鹿为马,当今皇上并非昏庸之人,只是日理万机,又这样信任赵漳,大臣朝廷之上敢怒不敢言,敢言的都是赵漳的人。是以当今天下,实际上却是赵漳在操控。
李锦然只这么一说,赵灏很快便明白过来。他常年跟朝中大臣往来,那些蒙冤大臣有些曾与他关系要好。他曾在朝堂之上为其求情,却被父皇严厉驳回。想到赵漳的势力,他眼中隐隐透着担忧,赵漳如今这样强大,这太子的位子他能顺利抢过来吗?
锦衣堂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李锦然与赵灏两人都向墙角靠了过去。那茶客左顾右盼了片刻,才又走了出来。待茶客走出巷子口时,他们二人又跟了上去。从这里到长阳城的保安街,要穿过一片茂密葱郁的树林,树林地右侧是一条湍流不急的河道。那茶客似是焦急赶路,来到河边洗了把脸。
李锦然看着不远处河边的茶客,转过头问赵灏:“你的暗卫还在附近吗?”赵灏点了点头,却不知她为何忽然这样问。还不待他问出口,李锦然又道:“杀了他!今日他见了我们的面貌,以后认出你是二殿下,会后患无穷。”
他有些犹豫,以他目前的实力来说远远小于赵漳,在这时候动了赵漳身边的人,难免会惹祸上身。他皱了皱眉,却不肯有所动作。李锦然自是知道他所顾忌的,又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这般犹豫,难道要等到赵漳坐拥天下时再后悔吗?”
最后一句话猛然点醒了赵灏,他两指放入口中,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那茶客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抽出腰间佩戴的铁剑。赵灏的暗卫动作十分迅速,只在李锦然眨眼的片刻,已有十来个暗卫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将茶客团团围住。
那茶客面色大变,拿着剑与暗卫厮杀了起来。茶客有些身手,今天来的若是几个山中毛贼,怕早已死于他的剑下,可惜他面对的是暗卫。很快的,那茶客似是发现眼前的这些人并不好对付,右手向上扬起。李锦然立刻惊道:“砍了他的手!”
话方落下,一个暗卫一剑下去,将茶客的右手生生砍了下去,茶客痛得大叫一声。李锦然这时已被茶客发现,索性也不再藏在树后,向茶客走了过去。赵灏自是跟了上去,见断了的右手上有一只还未来得及点燃的爆竹。倘若这个爆竹被茶客点燃,就要惊动这附近赵漳的人。他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里李锦然,暗道:好一个观察细微的女人。
当下他不敢再让茶客活下去,那茶客已断了一只胳膊,身上伤痕累累,再无力气与暗卫搏斗。赵灏拿过暗卫的剑,毫不犹豫地朝他心口刺了进去。那茶客临死前瞪大了眼睛看向赵灏,死后仍未闭上。赵灏被这双眼睛盯得心里发憷,丢下手中的剑转过了身,吩咐道:“扔进河里。”
李锦然立刻打断:“别急,让我检查一下。”李锦然走上前,将手伸向茶客的衣袖里,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又摸了摸那茶客的后背。赵灏见她这般有些不解,又想到方才爆竹一事,便什么也未说,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此时李锦然却停了动作,忽然想到什么,走到方才那茶客在河边洗脸的位置,低着头看了阵,见有一处有被翻动的痕迹。看来那茶客在回程时已发现有人跟踪,只可惜他动作太慢,又这样轻敌,否则他早些点燃爆竹召集附近赵漳的人,必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他想要藏着的东西也不会落入她的手中。她抿着嘴笑了笑,将那一处的土壤挖开,将用丝绸包裹好的东西取了出来。才又走到赵灏身边,对他身后的暗卫道:“在他身上绑几块石头,再丢下去。”
赵灏不禁又多看了两眼李锦然,她做事可谓滴水不漏,将茶客绑上石头再丢下水中,那尸身必不会随水冲走,赵漳就是想找尸首怕也无处可寻。他哈哈大笑,一挥衣袖,只留下两个暗卫处理茶客的尸首,他便与李锦然又往前走去。
进入树林深处时,李锦然丝绸打开,见是两本书,她随手打开翻了翻,嘴角噙着一抹笑,又将书递给赵灏。赵灏也笑了出来,叹道:“真是天助我也。”
那书其实是一本账簿,详细记载出入过锦衣堂的人,密密麻麻的关系网,错综复杂的官员调动。赵灏注意到,那些用朱砂圈起来的名字,绝大部分都是已被打入大牢的。只还有几个现如今还安然无恙,李锦然笑道:“朱砂标记的大臣,定然不愿与赵漳为伍,正是你收买他们的好时候。”
赵灏扬眉笑道:“此计甚好。”
李锦然伸手指了指账簿上一个名字,又道:“他必须除掉。”
赵灏看了眼名字,王毅。他思了片刻,并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人。只是这名字的标记方式也有些奇怪,既非朱砂圈记,也非浓墨画横。他问道:“这人是谁?”
李锦然笑道:“锦衣堂表面上的掌柜。”想起初次去锦衣堂时,那掌柜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身姿婀娜,很难让人猜到她竟然叫王毅。因此账簿落入外人手里,任谁也会认为王毅是个男人。只是她出锦衣堂时,见柜台上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抄诗一首。落款处写有王毅二字,这本不是奇事,而她却看到掌柜走到柜台前将那诗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而今账簿上又有她的名字,又在名单上最后一行,如此不明显的位置,想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为之。
如今账簿已落入赵灏手中,加上那茶客已死,赵漳很快就会发现账簿丢失。如若此时不主动出击,到时太子察觉账簿在他这里,必然会有所行动,到那时赵灏也许自身难保。李锦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灏。
李锦然能想到的,赵灏自然也想到了。面对李锦然的神情,他倒是显得异常轻松、悠然自得,将账簿收了起来之后,又继续往保安街走去。
再回到保安街,因发现了账簿,赵灏心情十分高兴,与李锦然找了一处安静闲适的酒家点了菜,酒足饭饱之后又带着李锦然将长阳城内女人爱去的地方都逛了一遍。李锦然每逢出李府,都是有事在身,还未这般玩过。对满条街的胭脂水粉、撩人眼帘的美丽首饰,她的眼睛发出亮闪闪的光芒。赵灏见她对此地十分喜爱,便开口道:“只是好看罢了,东西也非上乘,你若喜欢我带你去买好的,我知道胭脂坊很不错,小妹所用的胭脂都是那家店而出。”
李锦然心里开心,不由跟他说话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并非真喜欢那胭脂水粉,只是喜欢这热闹的气氛,在李府一直都冷冷清清的。”
赵灏笑道:“那还不简单,倘若你肯做我的妃子,喜欢什么便做什么……”他还没说完后面的话,就见她似是不高兴了,急忙改口道,“我知你不愿意,也只是随便说说,我们继续向前走走。”
李锦然低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赵灏跟她说话,她也只是时不时地答一句。路过一家卖翡翠镯子的铺子,李锦然忽然顿住了脚步。铺子上摆着的一只镯子跟早些年母亲送她的那只很像,只可惜幼年贪玩时不慎将其摔碎,后来她也曾四下找过与其相似的镯子,却四处无果,不想今日竟被她撞上。她拿出张蔚然给她的银两正要去买,赵灏却比她先付了银票,将镯子拿了起来戴在她手腕上。
李锦然只好将银票又递给赵灏,她不喜欢接受他的东西。
赵灏却按住她的肩,语气颇有些无奈:“暗卫一直跟着我,我又甚少给女人买首饰,倘若你把银票还给我,他们回头肯定会说,二殿下竟然连件首饰都送不出去,岂不是让我颜面扫地。更何况今日这些暗卫里,你回头也是要领走五个的。让他们知道我与你关系甚好,保护你来也更是用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倘若赵灏与她冷言冷语,她还能淡然处之。然而此时的赵灏却让她不知该怎么回绝,他后面的话让她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将银票又收了回去。赵灏见状,心情更是愉悦起来,又与她逛遍这条街道,待日落十分,才将李锦然送回了李府。
李锦然进了李府,抬眼便见周荷站在墨竹亭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冰冷。李锦然心里冷笑,有人在时,她就如同人间仙子美丽温婉,无人在时,她就如同高贵艳丽的冷美人。只是这美人心底深处,却是蛇虫心肠。今日出去了一整天,原本因为紫鹃下了眠香而身体就不好的她,此刻只觉十分疲惫,淡淡地扫了一眼周荷,便向前走去。
周荷从墨竹亭里走出来,在她身后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莫要得意,二殿下对你也不过只是存了几分心思。你在李府里无权无势,当真以为他会让你为妃?”
李锦然转过头,见她极为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你明明生的比我漂亮,在李府又有二夫人为你撑腰,就连周大人也乐见其成你做二殿下的妃子。你有权有势,可如今二殿下连多看一眼都不想,你知道失败在哪里吗?”
周荷被说到痛处,每一步她都走的极好,唯一失策的是没想到李锦然竟然会利用李承欢。她将计谋骗去之后呈给赵灏,起先赵灏对她确实是十分好的。可她哪里知道李锦然将这盘棋下了这么长时间,待她发现上当之后又不能告诉赵灏真相,否则只会让赵灏更加瞧不起她。假山那一次设计陷害李锦然,明明四周无人对质,连二夫人与周良都已相信了她,可偏偏赵灏又出来为她作证。也不知赵灏说了什么,周良与二夫人对她越来越不好,她在李府都已待不下去。
她看着眼前的李锦然,见她笑得越发灿烂,怒意更盛一层。她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的心比我狠,我怎会输给你。至少我不会利用真心待我的人。倘若承欢有天明白你当初不过是利用她对付我,呵!你看着她那双天真的眼睛,你也下得去手?”她见李锦然原先的笑容暗了一些,便笑了起来,又道:“你口口声声将承欢当作妹妹,锦绣也是你妹妹,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锦绣也成为你手下的一颗棋子……哈,我期待那一天到来。”
李锦然已没有了笑容,冷冷地看向她:“只怕你永远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周荷愣了片刻,继而笑道:“你除了会利用对你好的人,还有威胁你看不顺眼的人,你还会什么?”
方才周荷将利用承欢之事说出来已让李锦然心里不好受,她却还拿这句话来噎她。此刻她又说了一遍,就是在自己的伤口撒盐。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如果不是利用李承欢,她根本不可能赢过周荷。周荷的眼神告诉她,她能有今天,都是踩在承欢的背上爬起来的。
突然的,李锦然哈哈大笑起来。此时斜阳已落了下去,月亮爬上了天空,墨竹拉长了影子,气氛变得十分诡异。李锦然笑过之后,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铿锵有力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向我挑衅,在李府你已失了地位,我再不济也是李铮名正言顺的女儿。你当真以为惹怒了我,你还有好日子过?你是不是忘记了,浣衣房是如何染上瘟疫的?”她的声音犹如一把锋利的剑,字字刺向周荷的胸口。周荷顿时觉得心慌意乱,却仍然装作镇定。李锦然忽然大喝一声:“周荷!我现在没有找你算账,只是因为还不到时机,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周荷从来没有觉得李锦然有这样的气势,手心里已沁出了汗,努力想说些什么驳回她的话,却发现此刻什么都已说不出口。她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让李锦然发现自己在害怕,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李锦然。好在李锦然说完那些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待李锦然走远之后,她才拿起手中的帕子擦掉了额上的汗,不确定李锦然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可明白李锦然绝非容易对付的角色,她不能再等了。
李锦然回到梅苑时,见自己屋里的灯已被点亮,笑着进了门。兰芝正拿着一本书,大大咧咧地坐在书案上,像个教书先生一样摇头晃脑地念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因兰芝坐在书案上,故而挡住了紫鹃的视线,只听紫鹃笑道:“虽不懂这意思,但你念的可真好……”
李锦然跟着道:“是啊,听的人心都碎了,是谁让你这般想念?”
兰芝转过头见李锦然倚在门槛处笑着看她,脸顿时变得红了个透,扔下手中的书,也不再管紫鹃,不敢正眼看着李锦然,只低声道了句:“小姐,我……我先回去了。”她拉开门,飞快地跑向自己的屋里。
李锦然在她身后又喊:“兰芝,你心中若是有意中人,可一定向我说啊,改天我便替你做主,将你许了那人可好?”
兰芝探出脑袋,嗔怒道:“你真讨厌。”又将门关上。
李锦然见她那般模样,哈哈笑了起来。
紫鹃见她心情好,轻声道:“小姐,明日四夫人就要下葬了。”
李锦然满眼笑意地走向她,弯腰将她的裤脚掀开来,见腿上的伤口已是上了药膏,又要去看她的右脚。紫鹃慌忙道:“小姐,兰芝已重新上了药。”
李锦然听她这样说,仍是觉得不放心,又仔细看了下右脚的纱布,只见不是中午自己出门前包裹的那样,才打消了去掀开纱布的念头。
紫鹃在她身边又道:“四夫人明日……”
李锦然站了起来,满是宠爱地看着她的脸,温柔无比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从今往后,你要做的就是跟锦绣一样,好好地过每一天,不要让自己再受伤,不要让自己伤心,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会让你们过上幸福的日子。”
紫鹃急道:“可是二夫人还……”
李锦然笑着打断了她:“好了不要说了,二夫人我自有办法对付,你就不要操心了。嗯?”
紫鹃垂头丧气,小声嘀咕:“我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李锦然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我怎舍得再让你劳累。你不是没用,是我舍不得你受伤难过啊。”李锦然站了起来,见墙角处放着一根拐杖,笑着问道:“这是才做的吧?”
紫鹃点点头,说道:“阿信做的。”
今晚让她听到的消息实在让人高兴,兰芝肯教她念书,沈信又帮她做拐杖。她弯下腰,满是真诚地看向她:“所以兰芝跟沈信都不是坏人,他们都跟你一样,只是想保护好我罢了。你也放下心中的戒备,试着跟他们相处好不好?”
紫鹃还想说什么,见她眉眼间温柔的笑意,也只好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