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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发生的年头也不近了,就是前文提到的村里开办造纸厂污染了一整条河那个时期。因为故事发生在造纸厂里,我就先简单说下那个造纸厂吧。
那个造纸厂巅峰时期的规模真的挺大的,甚至有外商来村里购买纸制品,类似于新加坡这种把环保看的很重的花园国家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在我们村里采购纸制品。村里造纸厂有个很大的优势就是成本低廉,造纸的原料全部是村民自己种的小麦的秸秆,要知道有造纸厂之前麦秸秆都是直接烧掉的,根本没人要。而有了造纸厂之后一拖拉机麦秸秆可以换五块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了一张微缩的馅饼。村民们也就不再焚烧秸秆,而是卖给造纸厂。那之前用焚烧的方式处理秸秆已经许多年了,也没雾霾什么的,停止焚烧之后空气质量也没改变,不知道为什么多年后的今天要把雾霾的原罪归到焚烧秸秆上。除了原料廉价,运作成本也很低,上面给拨款让村里买了全自动的运作机器,经过村长的精心设计全部可以半自动运作,所谓半自动就是…所有需要动的地方,比如切纸,拌纸浆,还有传送运输等等本来是机器操作的,只要人力能够驱动,全部换成人力。除了农忙时期,村里的百姓必须去造纸厂做一颗颗社会主义的螺丝钉,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钉。农忙也是给很短的假期,秸秆收上来以后村民就必须回去上班,一开始是十二小时工作制,后来村民过度疲劳造成几次事故后,就改成了八小时工作制,今天这个故事的苦主就是十二小时工作制时出的事。
那是个巨大的…桶?铁皮制作,四五米高,直径三米左右吧,被运到工厂里的秸秆经过去除杂质的程序后,就到了这一站,把大量的秸秆,硫磺,和一定比例的水倒进这个大桶里,然后桶底开始加温,同时有两个人站在桶顶端的边缘不到半米宽的一圈平台,一人手持一根很长的金属棍子,不停地搅拌,一定时间以后,经过这一步骤,秸秆就渐渐融化,进化成了初步的纸浆(此时背景音乐为舌尖上的中国)。其实我不能百分百确定填充的化学物品是硫磺,也只是听工人这么说的。那时这样的大桶有很多个,负责搅拌的村民是每个大桶配两个,桶里温度极高,一直冒泡,有刺鼻的气味,稍微靠近就很难受。
村里也没啥好普及的,小学时学校组织我们学生一起去造纸厂参观过一次,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臭水碎纸废料,就记得有好几台叫做摄像机的东西一直对着厂长和周围的环境,厂长面前有个头天住在村长家的漂亮城里姐姐手里拿着根话筒对着厂长油汪汪的小嘴,厂长侃侃而谈,一直跟大姐姐说,你看,没污染吧?小朋友们经常来这边排队玩耍,工人们每天都身体健康,村里形式一片大好…片大好…大好…好…然后同去的校长推荐刚入学三年就连续五年拿过三好学生奖状的少年天才同时也是村长孙子的同学代表同学们发言。村长孙子一边啃鸡腿一边擦鼻涕一边说,xx造纸厂是个好工厂。校长一群人一脸擦屁股时发现自己拉出来的不是粑粑而是黄金似的惊喜表情,不停地对拿着话筒的姐姐说,看见了么?看见了么?少年天才啊!千年不运万年不遇的旷世奇才啊,这一身超过同龄人三倍的肥膘哪儿是脂肪?明明就是过度饱满的智慧啊…漂亮姐姐直起身来把领口往上提了提,瞪了咽口水的校长一眼,说了句,村之大幸,民之大幸啊~然后对着镜头一脸真诚的对村长歌功颂德了一番,然后收尾,摄像机全部收起来,漂亮姐姐从一脸慈祥的厂长手里接过满载着村民血汗的红包,转身走进他们开来的汽车,车子临发动时漂亮姐姐把头探出窗外,笑着对厂长挥了挥手,那时看过不多电视节目的我,看着漂亮姐姐当时的姿势和表情,我还以为她马上就要说出那句太符合她姿态的台词了:大爷常来玩儿啊~
也是因此我曾亲眼见过那些大桶,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觉得这是很震撼的,像唐吉珂德试图打倒的风车一样巨大,也就记得很清楚。
那次出事就是一个负责搅拌的工人没站稳掉进了沸腾着化学物品的桶里,村里也真够节约的,一丁点安全措施都没弄,哪怕装个简单的护栏都不至于那么轻易的就掉进去,像是陷进沼泽一样,只是这个沼泽人一陷进去就直接融化了,在即将被吞没时,村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四毛钱,高举过头顶,大喊了他人生的最后半句话:这是我的他对面另一个和他搭档搅拌纸浆的村民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喊人,已经来不及了,给大桶停止加热,然后就是等待纸浆冷却,此时谁也没注意背景音乐舌尖上的中国已经停止,融化后流出的鲜血点缀在黄色的纸浆上,那份苍凉厚重的颜色搭配,即像西红柿炒鸡蛋,又像黄土高坡的火烧云…
纸浆还没彻底冷凝时,厂长就来了,厂长一看这情形,冷汗都下来了,大叫着还不赶紧把人捞出来?你们知道这一桶纸浆值多少钱吗?弄脏了就全完了,你们谁赔的起?村民们在厂长的嚎叫声中用各种工具,包括一些钩子之类的,把落难村民的尸骨一点一点的弄了出来,其实时间没多久,落难的村民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了,血肉脏器什么的全没了,衣服也没有了,把尸骨尽量拼凑成个人形,然后把这个村民的老婆叫来,他老婆也在工厂上班,好像是负责裁纸的,工人把村民妻子叫来后,厂长让她猜地上那堆骨头是谁,猜中有奖。村民妻子猜中了,厂长告诉他妻子,厂长一项说到做到,说有奖就是有奖,这里是六万块钱,归你了。村民妻子问为什么是六万,厂长说,你丈夫一个月工资是三百,每年扣他两个月产假,往后这二十年你不用让你丈夫来上班了,工资一次性补齐,不要哭,不用谢,不要激动,这都是村里应该做的,为民服务嘛,别打别打,还有好消息!村民妻子问什么好消息?厂长说,唉我刚给村长打了电话,也就是村长心眼好,这桶纸浆不用你们赔了,从村民的工资里平摊,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要互相帮助嘛~唉~哎!别打!别打!谁?这谁?这都谁?…本来只在围观的村民打完后就帮着村民妻子收拾尸骨,把村民妻子送回了家。
村民妻子就还是简称张嫂吧,张嫂带着并不完整的尸骨回家准备好歹举行个葬礼,而工厂这边,因为出事的那桶纸浆肯定不能用了,在还没到火候时就开始冷却,整个几乎凝固成了一个大坨,在彻底凝固结实之前让工人用铁锹全部铲了出来,一堆含着尸骨的废料被丢弃在一边,正好趁机把这个大桶彻底清理了一遍,因为出事的原因大家都不愿意在这个桶这里做搅拌工,这个桶就暂时闲置了。闲置了大概三四天的时候,怪事就开始了,其实这事儿挺奇怪,也不是出事当天,也不是头七,就是很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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