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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即日就出兵起行,对于蓝儿和纳兰紫极跟着他,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派了一个兵士在蓝儿身边,然后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却让纳兰紫极换了一身兵士的衣裳,在他身边随侍。蓝儿心有不甘,总是在行军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就出现在易天阙面前,他是主将,总有个女子带在身边总是不好,在军中影响也不好,不过,他也只是皱皱眉头,什么也不说,后来就尽量避免遇见蓝儿了。
温沉筠是被押在随行的马车里的,只是纳兰紫极一路上都跟在易天阙身边,他似乎是看透她的心思,总不肯放她在他的视线之外,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派了另外的人看着她,她心里知道,易天阙是怕她去看温沉筠,可是,她就算有心去看,在这样的严密监控下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说,易天阙带了二十万兵士,随行马车不少,就算除去粮车,她一时也难以找到温沉筠在哪一辆马车上。
这一日,平月将军的队伍行到了彭城郊外,易天阙不欲入城惊扰百姓,所以酒传令在城外搭建营地休息,明日一早再绕道出境,直奔月阑而去。
走了这几日的路,大部分的兵士都精疲力尽了,好几日风餐露宿的没有好好休息,此刻听见将军这样吩咐,都是松了一口气。
纳兰紫极在众兵士的难得的欢声笑语中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易天阙叫人在他的帅帐旁边另外搭建了一个小帐篷,才避免了她和易天阙同处一室的尴尬。
吃过晚饭,暮色朦胧洒下的时候,众将士都在帐中休息,纳兰紫极探头撩开帐帏,见没人注意到她,她小心翼翼的绕开易天阙帐前站岗的兵士,走到帐后缝隙去偷偷朝里看了一眼,见昏黄灯烛下,脱去厚重盔甲的易天阙依旧一身墨衣,伏在案前看着案上的沙盘,他眉尖微蹙,显然看那虚拟的排兵布阵看的入神。
纳兰紫极看了片刻,轻轻咬唇,返回自己的帐篷之后,却愁眉不展,心中苦恼,小心打探数日,也不知道温沉筠具体的位置,眼下就是众将士最松懈的时候,又快要出境,明日若是踏入月阑土地只怕戒备更加森严,她要是不能抓住今晚的机会,只怕日后就没有机会了。
正在苦思对策的时候,却有人撩开帐帏进来,她一惊,抬眸看清来人,诧异道:“蓝儿,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也是一身男装,她瞅了半天才看出是蓝儿,蓝儿见她相问,却四处看了看,眉间有些紧张,过了半晌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道:“紫极,我找到温丞相了。”
纳兰紫极眸光一亮:“在哪儿?”
蓝儿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出了你的帐子,往后直走,东南方向就能看见一顶和你的帐篷差不多的帐子,温丞相就在那帐子旁边的草垛子边上,你去了自然能看到。”
纳兰紫极微微敛眉,心里却在盘算路线,蓝儿说完就要走,她却将她的手拉住,蓝儿回身一笑:“没事的,我来的时候没人看见。紫极,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可不要叫人发现了。”蓝儿整理好了衣裳,眸光里都是凝重。
纳兰紫极微微点头:“我知道的,你快些回去吧。”看着蓝儿的身影消失在帐外,她却心中莫名焦躁起来,在帐中踱来踱去的,良久之后才仿若下定决心一样咬住嘴唇,在案前坐下,敛眉静静等着深夜到来。
万籁俱静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就连帅帐中那一盏灯烛都熄灭了,纳兰紫极才换了一身黑衣,乘着夜色撩开帐帏,小心翼翼的往帐后而来,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功夫,找准了东南方向一看,黑乎乎的一片帐篷,她站的远了些也看不清草垛子在哪里,忙轻手轻脚的朝那里走过去。
走近一看,果然有个小帐篷旁边有个草垛子,旁边还拴着几匹马,她转过去一看,那草垛子里窝着一个人,那人翻身向里,容貌看不清楚,可那微微泛出的荷香却叫纳兰紫极心里一颤,眸光微闪,蹲下身子呆呆的看着那人,良久出不了声来。
他这样温润的人,本该是在朝堂之上洁净的浅浅的笑,此刻却在初秋的夜里窝在草垛子里浅眠,她心里忽而一阵难过,就是为了他的这番境遇,今夜没有月光,她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却只单单为了这一次的温沉筠心酸。
这几日奔波,他本就没有睡好,此刻闭眼睡熟了,却听见身侧有微微响动,还有人轻推他的肩膀,缓缓睁眼一看,却怔在那里,几疑自己是在梦中。
“紫极……”
听见他轻唤自己的名字,她眼圈泛红,幸而是深夜看不清楚,她将他扶起,看他一身的狼狈,在一怔之后却依旧望着自己浅浅的笑,眸光光华流转,隐有惊喜绽现,她将带来的水递给他喝,口中却低声道:“温哥哥,你,你受苦了。”
万万想不到他们居然如此对待一国的丞相,就算是扣留使者也犯不着将他折腾到如此境地,看守的兵士敢这样明目张胆,必定是有易天阙的默许,这还没到月阑,他就被折腾到如此模样,那要是到了月阑打起仗来,这般温润的人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他浅浅一笑,靠在草垛子上慢慢喝水,大概是碰着了哪里的伤口,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一眼看见面前少年眼中的怜惜和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嘴角勾起笑意,轻声抚慰道:“紫极,我没事,他们并没有虐待我,真的。”
听见他如此轻柔说话,她心里一颤,敛去眸间神色,却摸索着解开捆着他的绳子,温沉筠诧异的看着她,蹙眉问道:“紫极,你做什么?”
她抬眸定定的看着他,轻轻抿嘴咬唇,却蓦然转身砍掉离她最近的一匹马的绳索,将缰绳拿在手里,回眸道:“我要放你走!”她一路上都在打这个主意,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准确的位置,现在时机正好,怎会轻易放过呢?
温沉筠骤然一惊,料不到她居然这么大胆,往后退了一步,眸光坚定道:“我不走!”他若是走了,就是枉顾信义,他这样的端方君子,是不肯落人口实的,他定定的瞧着面前的人,他不肯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想连累眼前的这个少年。就算计划再周密,总会百密一疏,到时东窗事发的时候,他不愿要他去承担。
纳兰紫极有些着急,四处看看,见他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咬唇对峙半晌忽而心生一计,低声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那我跟你一块儿逃出去好了。”说罢,挥刀又砍断一匹马的绳索,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他,挑眉道:“上马吧!”
温沉筠不接那缰绳,却往前走了一步,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少年,眸中星星点点俱是光华,浅浅注视着他,良久之后,却叹道:“紫极……你离开潮州的时候,她,还好吗?”
纳兰紫极一愣,怔了半晌才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就是燕王妃,心中忽而艰涩难抑,垂了眸光,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她却涩声答道:“很好啊。”
温沉筠看他眸光低垂,眸间却是闪烁不定,盯着那微颤的手,面上虽是浅浅笑意,眸底却有一丝苦意和复杂,却没有再做声,接过她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再抬眸时已是浅浅笑意满面:“你若不想与我同去,大可不必骗我,我自己走就好了。”
她一怔,微微低眉,缄默半晌,她伸手进怀里,拿出一块带着温热的玉佩来,递到他的手边,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它收好,等你到了江南就直接拿着这块玉佩去毒门,会有人一路护送你会京都的。”
温沉筠伸手接过,指尖却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她手一颤,那块玉佩就掉落在他手中,见她微微垂眸,他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她却又嘱咐道:“你身上有伤,到了月阑记得找大夫上药,别耽搁了,”她轻轻抿嘴,转身才道,“你要一鼓作气冲出营地,之后再绕开彭城,然后再取道去月阑,那样,大概就安全了……”
温沉筠敛去浅浅笑意,盯着她的背影眸中隐有苦意,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声音怔怔道:“你到底是不是她?是不是啊?……在离开京都之前,我去青竹轩看到的人,其实是你,对不对?……”
她的身子一僵,身形一顿,停在几步之外,怔怔望着夜色,声音却带着笑意传来:“怎么可能呢?她还好好在潮州呢……你别傻了……快走吧!”
没想到他却盯着她的苦笑道:“我是傻……既然你不是她,那你要是日后见到她就跟她说,很多事既然看到了明白了,就不要装作看不到不明白……”
一时之间,二人静默,一人在马上默默坐着,一人在草垛子边呆呆站着,片刻之后,僵立在那里的纳兰紫极却听见不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惊诧回眸,远远的就看见有火把和人声传来,与温沉筠对望一眼,心中一沉,只怕自己此刻不在帐中已经被易天阙发现了!
她深深蹙眉,重重咬唇,却从怀里拿出蓝儿之前在帐中给她的簪花,对着温沉筠坐骑的马屁股一扎,那马一声长嘶,立刻撒开蹄子就跑,纳兰紫极喊道:“抓紧缰绳!别回头!”
眼看着那马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内,她忽而听见身后一阵破空声传来,惊诧仓皇回眸,却见一只羽箭乘着风声对着马离开的方向直扑而来。她心里一惊,夜里如此漆黑,没想到易天阙军中居然还有夜视的弓箭手,她根本没有多想,合身就挡在那箭的趋时之前。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左肩袭来,她在痛昏过去的前一秒甚至听见了血喷出来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她倒在草垛子上,左肩血流如注,几乎就要痛昏过去,却听见更近的人说道:“将军有令,放箭!”
她心里一慌,压制住左肩的剧痛,大喊道:“住手!”
草垛子外的众人都是一惊,都看向站在众人中间的阴沉着脸的易天阙,他却微微眯眼,不发一言,只示意弓箭手放下弓箭,有兵士就过来草垛子之后察看。
纳兰紫极全力一喊,更觉得体内血脉流动混乱,加之心急,气血攻心,竟真的在草垛子之后痛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