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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如今的方皇后今时不同往日,是掌了六宫事宜二十年的凤仪殿女主人!
连应邑身死,顾氏也只是就着帕子抹了两滴泪算是作数,如今她还能做什么?
她难道还有这个资格来秋后算账?
“都免礼。”顾太后言简意赅,扶着宫人,择了一身青蓝褙子缓步入内,裙裾拖在光洁的青砖地上,一寸一寸地向前缩。
行昭抬起头来,这才有机会看清楚顾氏如今的这张脸。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陡经波澜让原本保养得极好的一张脸,沟壑密布,老妇人的眼神瞧起来浑浊极了,却让人不寒而栗。
像一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能睁大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你。
行昭手头一抖,连忙将头垂下,规规矩矩地跟在方皇后身侧。
方皇后轻捻裙裾,笑着让蒋明英去扶顾太后。一道让出上首左侧,一道吩咐人上热茶,一道寒暄着话儿:“是在说一条死蛇霸了人的位置。这个不吉利。”又转了话头,神色关切极了“您身子骨好些了吗?臣妾前些日子去瞧您,丹蔻说您病得连偏厢的帘子也不让臣妾撩开,臣妾只好日日在慈和宫正殿里磕完头问完安才心有惴惴地回来。如今瞧起来您气色还有些不好。您还拖着身子过来凤仪殿,叫皇上知道了,只有心疼的。”
顾氏喜欢作践方皇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爱女离世心情不畅,嚷着病重把人叫过去磕个头,能有什么用?上回方皇后话里给皇帝透了些意思,皇帝晚上去了慈和宫。方皇后晨间早起往慈和宫去磕头作揖的戏码这才罢了。
陈德妃扭身望了陆淑妃一眼,抿抿嘴,却显得十足不屑。
“皇帝是应当心疼。先帝去得早。留了哀家与几个孩儿孤儿寡母地活得艰辛,好容易过出了好日子,三娘却没这个福分享,倒叫条死蛇占了位子!是很不吉利,王嫔说得好得很呐!”
顾太后揪着前头话儿。后头只当没听着。
王嫔膝上一软,手扶在把手上。一张素丽的小脸垂得低低的。
王嫔以为顾太后在责难她,行昭却知道顾氏话中的意思,被一条死蛇占了位置,是指的母亲占了应邑的位子吧!
行昭艰难地向上伸了伸颈脖,应邑最后了悟到了穷尽一生追逐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曾经,选择了不爱然后不恨地放手而去,就算有弑母之仇,行昭同样作为女人,也由衷地对这个敌人表达了最后一丝的同情与怜悯。
可对顾氏,她从这个前朝六宫争斗的胜利者身上看不到一丝光芒。
以前看不到,现在更看不到。
在应邑荒唐放肆的时候,顾氏选择了推波助澜,在还能为应邑扳回一城的时候,顾氏选择了缄言自保,在应邑身故之后,顾氏又摆出一副为幼女伸张正义,报仇雪恨的脸面来...
直至今日,行昭这才当真信了宫里头事关先帝的传言——元后辞世,先帝选择女人时便更看重容貌了,在前朝的后宫碾压争斗中,美色即是那柄最致命的武器。
所以以顾氏的心力才智,才能矬子里头拔高子,脱颖而出。
“王嫔是当真为三娘的陡然辞世伤心担心,母后既也觉着王嫔说得好,臣妾便赏王嫔一樽白玉如意吧。”方皇后笑一笑,未待顾太后出声,便转头吩咐蒋明英“过会子行早礼散了,记得从库上找一樽出来,本宫记得是往前临安侯府送上来的,你仔细且翻一翻...”
偏着头想,一边想一边又同王嫔说道:“好像上头是鸳鸯戏水的纹路,是和田玉,瞧起来通通透透的,正好给老二的婚房多个摆件儿...王嫔还不给太后娘娘行个礼道个福,谢过太后娘娘的赏吗?”
王嫔虽不晓得自个儿被方皇后当成了枪使,却知道这也是在给她个台阶下,连忙轻捻裙裾,屈膝福身,算是了断今日的这段恩怨了。
顾太后胸口一梗,如今的方礼待她当真是半分颜面也不要了!
原本在口舌之争上,方礼还会退让...
顾太后手蜷得紧紧的,方礼是个沉得住气的女人,为了拿到六司的管事权,她整整筹谋了三年。
梁平恭身亡,三娘身亡,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是她还是贺琰?
她不敢去赌这个时间!
顾太后眼神从仪态万方的当今皇后,缓缓移到了坐在杌凳上团着一张小脸的小娘子身上,神色未动,语气却放柔和了很多,边拿手指了指行昭,边言带思怀:“...哀家记得应邑这么大的时候,十分喜欢张朝宗的芙蓉工笔画,悬着腕日日描也描不厌...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总还以为一把撩开罩子,便能看见梳着双丫髻,绞了齐刘海,穿着一身桃红高腰襦裙的小娘子坐在炕上描着画儿,认真极了的模样...”
方皇后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凉意,顾太后的目光像扎在肉上的刺,阴冷得让人疼到了骨子里。
方皇后没开腔,坐了满殿的妃嫔哪个敢搭话,陆淑妃是晓得点内情的,心头惶惶然,顾太后这是要做什么?自己失去了幼女,便也要叫别人尝尝失去至亲的苦痛吗!不由自主地身子向欢宜那处靠了靠,若是有人想对她的儿女做什么,她便能窜出去一把挠huā那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