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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人醒了?”
“将军,醒过来了。”
“伤势如何,郎中怎么说?”那人又问。
有人回答道:“回将军的话,先前郎中过来给这人上了药,又留了个方子,说是这人受伤实在太重,气血亏虚得厉害,没有三五个月恢复不过来。不过,他身子倒是健壮,应该死不了。”
“能活着就好。”
说话间,汤问行逐渐恢复了视力,能够看清周围的景象,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房屋里,一身被纱布裹得像一颗粽子。
嗓子里还是干得厉害,就好象被人堵了一团乱麻吐不出又咽不下,卡得火辣辣地疼。
屋子站了好几个人,看模样,都是年轻军士。其中为首那人就是先前在城墙上突然杀到的宁乡军千户军官,在滁州战场上打出赫赫威名的孙元孙将军。
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孙元见汤问行醒了过来,就伸出手指了过来。
一个士兵会意,将汤问行扶起,端起床头的一个大碗,将一口热热的液体灌了过来。
汤是老母鸡汤,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显然里面放了不少大补之药。
说来也怪,滚烫的鸡汤一灌进口中,嗓子眼里的那团乱麻就如同冰雪遇到艳阳,瞬间消融。疼痛也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暖洋洋麻酥酥的愉悦感。
孙元走了上来,看着汤问行:“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锦衣卫细作?”他一说起话来总是笑嘻嘻的好象要给人一种温和随意的感觉,但这样子却显得有些轻佻,不像是一个威风八面的悍将。
“禀孙将军,我叫汤问行。”汤问行竭力地想施礼。
孙元伸出手将他按下去:“躺着说话。”
然后回头对身边的卫士道:“辛苦诸位,你们都下去吧,我同汤兄弟说说话。”
声音显得谦和,众士卒同时一拱手,退出门去。
汤问行心中大为奇怪:这年头,尤其普通军户士兵,在卫所军官心目中等同于奴仆。军官们对于下面的士兵有直接的生杀大权,动辄就是又打又骂,将他们当成能够说话的牲口。可这个孙元对手下却是如此的温和,说起话来也很是客气,好象是那他们当真正的袍泽弟兄。这样的人,在军中会有威信吗?
一个军官如果不能让士卒害怕,上了战场,他们会听命行事吗?
喝退手下,孙元又问汤问行:“如今闯营有多少兵马,又是什么情形?”
汤问行吞了一口口水,躺在床上,用虚弱的声音将闯营自滁州大败之后来泗州一路上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他身体亏虚,说起话来有的时候思路还有些混乱,孙元也不着急,只侧耳聆听。并时不时打断他,并在就几个问题反反复复地问。
孙元的询问又让汤问行大觉奇怪,在他看来,孙元身为一军之主,在询问敌军军情的时候,应该挑要紧的东西打听才对。可这个孙元好象只关注一些细枝末节,比如闯军现在吃得如何,手中的武器怎么保养的,军队的铠甲有什么形制……这些,同打仗有关系吗?
等孙元问完话,汤问行因为心力交悴,身上又起了一层微汗。
孙元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喃喃道:“这么说来,贼军自滁州之后各营头领都带着兵马分别溃散了。闯营也同李自成的骑兵失散,进攻滁州的贼军到现在只剩五六万步卒。”
汤问行点点头,提高了声音:“孙将军,如今高闯已然断粮,士气低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正是与之决战的时候。将军,以宁乡军的剽悍,战而胜之当不在话下。”
孙元淡淡一笑:“与敌决战,并战而胜之?不不不,还不成。”
汤问行有些急噪:“将军,贼军来去如风,须防备走了高贼。”
孙元:“我这次来泗州只带了三十个亲卫,拿什么同高迎祥决战,还得等卢督师的天雄军主力来才谈得上其他。”
“什么,将军只带了三十名亲卫?”汤问行忍不住惊叫出声:“这这这,右如何守得住泗州城?”
“守泗州的事,乃是大河卫上级军官操心的事情,孙元职位低微,还没资格置喙。”孙元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好了,你好好养伤吧。”
刚要出门,孙元却站住了:“汤兄弟,你是山西还是河南的锦衣卫细作?等到你的伤养好了,过来支些盘缠,也好回去复命。”
“回将军的话,汤问行……”
孙元:“别什么回将军的话,你不是我的下属,不用那么客套。”
“是。”汤问行点点头:“我并不是什么锦衣卫……我本是南京军范尚书麾下的一个低级军官,上次在滁州老营被破之后,我被裹进了乱军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