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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入司之人,先不说可以得名得官,哪怕只是在里面随便听政议政个两三年之后,那也绝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吏了啊!
侯爷和卓公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莫非是想要早早地建立自己的班底儿,继而稳掌本路不成?
曲正心中有些嘀咕,其实不光是他,很多人细细地思量了此事之后都难免会产生类似的想法,毕竟,这年头当官儿的对于政事都是能捂着就绝不公开,能不让别人知道那就绝对要搞黑箱操作的啊!听证议政,虽无施政之权,但世间又有几个当官儿的人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公开在光天化日之下来热烈讨论呢?
如今时局动荡,大宋的江山摇摇欲坠,因此,卓飞在城楼上公布此惊人构想之时,文人书生们本来是一致认可的,但人心最是复杂,很多人回到家中细细地一想之后,便开始有了疑虑。不少人都在思索着‘马、卓组合’行此反常之举,该不是想要谋朝篡位,或是想要自立门户吧!
呃……这种猜想对于生活在封建王朝统治下的文人士子们来说,那实在是太过可怕,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也。
可是,听政议政的诱惑,权名双收的希望,却又在不停地撕咬着他们那原本贪婪的内心,而经过了一夜时间的撕咬之后,一部分胆小怕事,又对宋王朝无比忠心的人们最后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另一部分有些野心却也忠君的人选择了抱着侥幸心理来参与,这些人打定了主意,只要一见势头不对,那便拔脚就走,明哲保身;而最后一部分上进心极强的人却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颇有些跃跃欲试。这倒不是他们没有和上面那两类人相同的疑虑,也不是他们不惧怕被朝廷当成附逆来抄家灭族,而是他们实在是经不住这种美好地诱惑啊!
哎,没办法,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多半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若是衣食无忧的那还好说,但家境贫寒的士子书生们却已经顾不得了那么许多了!
正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类寒门书生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也很实在---开玩笑,你朝廷总是不开科选士,那还不许人家侯爷自己搭台选班子么!再说了,人想要活着那总得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人生苦短,十数载的苦读,既然仕途无望,那给谁打工还不是打啊!
所以,不管怎么样,卓飞随口抛出来的新构想还是得到了大多数士子文人的追捧,而曲正虽然觉得疑虑,但也很是有些心动。
今日是岭南文会开馆之期,曲正作为文会的主事,那自然要到场主持,他可以想象的到,今日文会绝不会再像往日那般吟风弄月,泛谈空谈。所有的士子文人们定会把议题的焦点都集中到卓公子口中的那个清议司之上……
午时将近,岭南文会的望北楼里已是人满为患,不得不承认,国人自古以来就喜欢在餐桌上交流,而宋代的文人们也不能免俗,他们虽然不会像后世那些发了横财的饕餮们一般不顾形象地大嚼海塞,却也喜欢三五好友共围一桌,酌酒笑谈天下。也正因如此,所以正午之时,才是核心议题的讨论之机。
曲正一路打着招呼迈进了望北楼,一看,好家伙,大厅内除了北侧的讲演台空着之外,其他地方早已是座无虚席了,而大厅里那平时一张只坐五个人的圆桌,这会儿最起码也挤了八个人进去,而二楼更是人头涌动,巴掌大的一张露台,上面最少也挤了十个人有多。
曲正看的是心惊肉跳,生怕那些用老楠木搭建出来的露台会不堪重负,垮塌下来。可惜他对此也没有丝毫办法,毕竟你总不能向外面赶人吧!
曲正暗暗摇了摇头之后,便迈步走上讲演台,从昨天到现在,各种关于马卓组合新政的议论和疑惑他实在是听了不老少,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决定要把场中在座的这些士子文人们的思路引向好的方面去发展。一来是为了报答卓公子的推举之恩,二来也是因为清议司听政议政这个构想实在是太令人惊艳了啊!
曲正伸手虚按,望北楼内的文人士子们立刻便很配合地安静了下来,倒不是他们的素质有多高,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今日的关键议题这便要开场了。
曲正先冲着全场人拱手施了一礼,这才直起身子,朗声说道:“昨日卓飞卓公子城头论法之事,想必诸位都已有所耳闻了,曲某也不再多言,不如今日便让吾等论一论卓公子言中的清议司之利弊可好?”
“合该如此!”在场的文人书生们纷纷点头,暗想道:今日大家皆是为此而来,若不谈此事,那才真是见鬼了呢!
曲正见无人异议,便笑了笑,言道:“既然如此,却不知那位兄台有意登台先言也?”
话音落下之后,却久久无人应答,要说这些个文人书生都有个通病就是深通明哲保身之道,平时大家一起议论的时候那都是一个比一个能说,可一到关键时刻,却没人愿意先跳出来做那个出头之鸟。因为这出头鸟说的好了,那也没啥功劳,大家都会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而若是出头鸟说的不好,那必定会跳起来无数个人来反驳你,因为只要驳倒了你,那就证明他们的学问比你更要渊博。武人靠杀伐扬威,文人却只能靠着脑袋和舌头的配合来踩到别人的肩膀之上了……
曲正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情况,于是也不以为意,又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曲某先来献拙吧!呵呵,不过曲某才疏学浅,所言只做抛砖引玉之用,若是所言有差,那还请诸位兄台包容则个。”
“曲兄勿谦!”
“曲主事不必顾忌!”
一见终于有人肯做出头鸟了,台下的文人士子们立刻便活跃了起来,各个拍着胸脯承诺,请曲正放胆直言。
曲正一笑,又拱手施了一礼,这才清了清嗓子,朗声言道:“不瞒诸位说,曲某以为无论如何,此清议司一物,实是自古至今从未得闻的妙想,卓公子之贤,实非我曲某能及之万一也!
吾辈文人,寒窗十载苦读圣贤之书,所为何来,无非望能倾献己身所学治国安邦以报君恩也……”
场中文人闻言,皆暗暗点头,曲正说的都是大道理,这是绝对没错的,虽然很多人也在想:我苦读圣贤书其实只是为了谋得个一官半职改善一下生活,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治什么国,报什么君恩,但这种话谁又会傻乎乎地说出来呢!
曲正接着又往下说:“吾辈读书之人素来喜谈国事,然,自古至今却也仅落得个空谈之名,此何解尔?依曲某浅见,非是吾辈书生无用,实因名不显,位不高,以至于言不入上耳,少人问津矣!唉,正所谓位移则言偏,身锢则胆怯。朝中或有清流之高士、直谏之良臣,然却终是身在官门,不免会有诸多顾虑,难能畅言无忌矣!”
曲正说到此处,顿了顿,又见全场的文人士子们都在做深思状,并无人反驳,不由得更增信心,又接着说道:“是也,卓公子奇思妙想,献策成立清议司,择大贤听政议政,虽说仍无决策之权,然却可使吾辈之声直达于上,直达朝堂,乃至直达天听,仅此一利,已是大善矣!”
曲正的话掷地有声,台下的士子文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均觉他所言有理。说实话,此刻在座的大都是科举不中或者是压根儿就无缘于科举的失意之人,而曲正的话正中了他们这类人的心思。没错,能把自己的呼声传达给上位者,那本就是足以欣慰的大善事了;而若是能将自己的言论传到皇帝的耳朵里的话,那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都足够光宗耀祖,杀鸡还神了啊!
台下站起一名文士,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城门口与卓飞对答的陈姓公子,只见他接着曲正的话高呼道:“这位曲兄说的不错,在下循州陈玉,昨日曾有幸得蒙卓飞卓公子指点,直令陈某钦佩莫名!”
陈玉一跳出来之后,立刻便有昨日在场的文人书生们大呼作证道:“不错,昨天就是这位循州来的陈兄在东城门处与卓公子对答的……”
曲正也听人说了此事,闻言后一抱拳,对着陈玉说道:“原来陈兄也大驾光临了,失敬,失敬!嗯,陈兄昨日与卓公子答问之事曲某亦有所耳闻。呵呵,若不是陈兄敢言,恐怕我等还不会这么早便得窥使司衙门的新政呢,嗯,曲某在此先多谢陈兄了。”
陈玉赶快拱手回礼,连声谦虚之后,又感慨地言道:“不瞒诸位兄台,陈某虽才疏学浅,但承蒙循州父老的抬捧,所以在乡中也略有才名……唉,只可惜连年战乱,朝廷无暇开科取士,陈某虽自负有治县之才,却无阶入仕,只好游历四方增长识见以待,日子过的虽也逍遥,但终是心无所寄,直形如槁木矣……”
陈玉的真情自白引得一片共鸣,话说这年头的读书人,要是不能步入仕途,那还真的就没太多的指望了!而陈玉的经历也是如今的普遍情况,大家多是同病相怜,所以闻言后纷纷感触不已,更有人想到伤心之处,甚至还忍不住地拿衣袖拭了拭自己的眼角……
陈玉唏嘘了一阵儿,又仰头大声说道:“陈某本是心灰意冷,然,就在昨日,卓飞卓公子之言却犹如暗夜之明灯,又令陈某生出了一丝希望!若清议司当真成事,那吾辈读书之人则可听政议政,或不能因此得名得职事,但最起码亦能不负于胸中所学;而纵使谏言不为上位者所纳,然其时吾力已尽,却也无愧于民,无悔于己也!”
“好!”
“说得好!”
陈玉的这番话说的足够坦诚,他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说:即使咱们这些读书人不能通过清议司来得到名望或者官位,那最起码咱们也能将自己的政见传达给上面的官儿知道,而且就算自己的政见不被当官的所采纳,那最起码咱们也努力过了,可以无愧无悔了啊!
陈玉话音落地,场中登时叫好声四起,道理其实人人都明白,而成立清议司的好处,那也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所以,成立清议司是绝对没人反对的,大家真正关心的是自己会不会稀里糊涂地就被人当作了棋子来利用,会不会被人稀里糊涂地变成什么叛逆,从而惹上被朝廷抄家灭族的大祸事!
曲正和陈玉吆喝了半天,其实都没谈到最关键最要害的地方,这倒不是因为这俩人都不明白大家心中的最大顾虑,而是他们俩都刻意地回避了这个敏感的话题,只谈了成立清议司的明显好处,至于其他潜在的可能性,事关谋逆,所以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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