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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雪霁,漫山皆白。昱岭关南十余里外,一座名叫“落雁岭”山岗的南坡上,有一片坟冢,坟冢前有一条长长的陵园甬道,两旁是苍松翠柏,郁郁葱葱,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陵园甬道紧连着山间的古驿道,古驿道上也复盖着冰雪,有几道深深的车辙印迹。
驿道上来了两辆马车,吁,一声吆喝,两辆马车停在了驿道与陵园甬道连接的岔路口,车上跳下三个年轻人来,他们是柳三哥、南不倒与小李子。
甬道的柏树下,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脊上复盖着冰雪,碑上题刻为:吏部尚书柳公仁宽陵墓重修记。柳三哥等三人站在碑前阅读碑文,对于柳三哥来说,他每到父母坟前祭拜一次,便要研读数遍,力图从碑文中寻找到杀戮全家凶手的蛛丝马迹,可惜每次,他都望文兴叹,一无所获。碑文全篇,他已能背诵如流,字斟句酌,却全无仇敌影踪。全文如下:
某年某月某日,吏部尚书柳公仁宽因病辞官,离京返乡,携家眷仆役共计十二人,行至昱岭关南落雁岭下古驿道时,突遭七名杀手伏击,众匪不问青红皂白,大开杀戒,手段凶残,旨在灭门。柳公家人多为妇孺,三名忠仆,颇为勇武,奋力反抗,怎奈杀手武功高强,砍翻忠仆,屠戮妇孺,血染衰草,命断荒岗,古驿道旁,惨叫连天,竟如屠宰场一般。适值此时,白马壮士途经此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寡不敌众,壮士伺机救下柳公襁褓幼子,飞身上马,突围逃亡,七名杀手,紧追不舍,内中有擅长弓箭者,连射三箭,白马中箭,狂嘶倒毙,壮士坠马,犹自血战,身中九刀,不幸罹难。七杀搜求柳公襁褓幼子,欲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竟人间蒸发,不见踪影,于是心有不甘,搜寻山林,爬罗剔抉,终无所获,无可奈何,怅恨离去。至此,柳公一家老幼十一口,均死于杀手刀下,柳公幼子失踪,生死不明。七杀究为何人?大盗耶?杀手耶?众说纷纭,姑且存疑。三日后,柳公就难处新增十个坟头,柳公一家十一口遗体均妥善掩埋,坟头布局得体,按长幼尊卑顺序排列,坟前插有木制墓碑,写明死者身份名号;三里外白马壮士遇难处,亦多了两处坟头,一为白马青冢,一为壮士青冢,据山间父老传言,两处修坟者均为同一人,安葬所用棺木,亦均为修坟者购置。余暗忖:修坟者必为柳公身前故旧亲朋,柳公籍贯浙东天台稻香村,于浙西北并无亲朋好友,修坟者于案发三日后便购置棺木,纠集工匠,前来掩埋尸体,修造坟墓,何知之如此之速耶?其人行迹,甚费猜详。半月后,余方始闻讯而至,重修柳公与白马壮士陵园,坟丘未动,不惊众灵,壮大墓园,树碑立传,增修甬道,培植松柏,肃穆端庄,以旌忠良。余面对青冢,肝肠寸断,情动于中,发之言表。呜呼哀哉,肃杀之秋,悲愤难抑,吊吾挚友,一杯薄酒,情何以堪,柳公清廉,刚正不阿,忧患天下,心系苍生,直道而行,嫉恶如仇,开罪鬼魅,在所难免,遂遭大祸,几至灭门,余心忉忉,辗侧难眠,天道幽昧,常人难测,善恶有报,必有时日,云开雾霁,水落石出,歌哭希冀,以血还血。日色西斜,暮霭遍野,聊备薄奠,祭祀冤魂,伏惟尚饷,神灵佑护。
落款为:某年某月某日雁荡欧阳原题记。
读着碑文,柳三哥双眼泪如泉涌,南不倒与小李子相与嘤嘤啼泣。
小李子留守在马车旁,柳三哥、南不倒提着食盒、供品,踩着冰雪,步入甬道,来到柳仁宽夫妇墓前。
十座坟墓,有序排列,位于正中的坟墓用巨石围砌,考究高大,是个合葬墓,墓碑上镌刻着“吏部尚书柳公仁宽大人妻柳吴氏之墓”
柳三哥凝视着墓碑上的落款:某年某月某日雁荡欧阳原敬立。欧阳原是谁?他现在在哪儿?坟墓是在二十五年前立的,大约是在家人死后不久,欧阳原便赶到落雁岭,出资兴建的。
其余九个坟头,根据墓碑来看,两个是自己的兄长,两个是姐姐,其余,一个是奶娘,一个是丫环,另三人是男仆,一家十一口,俱各罹难,唯一幸免于难的就是自己。
杀手到底是谁?过了二十五年了,我能找到他们吗?血债要用血来还,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柳三哥不知道,不知道也要去找,穷其一生要去找到那些台前幕后的仇人,讨还血债。
柳三哥与南不倒默默地扫除坟前供桌上的积雪,摆上酒肉果品,点燃香烛。二人双双拜倒在父母墓前的雪地上,哀哀恸哭,良久,方始拭泪起身。
柳三哥心中暗下决心,这辈子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找到凶手,讨还血债。
接着,柳三哥一行三人,又去了三里外的白马壮士陵墓。
那儿,古驿道旁也有一条长长的陵园甬道,两旁的松柏郁郁葱葱,路口松树下也立着块巨大的石碑,柳三哥等人停步观看,题为“江湖豪侠白马壮士墓重修记”,该文短小精悍,全篇如下:某年某月某日,江湖豪侠白马壮士,途经落雁岭古驿道,见七杀手屠戮忠良,慨然拔刀,与匪拼杀,并乘隙救下柳公遗孤,飞身上马,冲出重围,后白马中箭倒毙,被七杀追上,壮士勇悍,血战至死。七杀手欲求柳公遗孤而杀之,却遍寻不得。足见白马壮士机智过人,并非泛泛之辈。如此英勇义烈之士,世所罕见。余心敬仰,聊备薄奠,唏嘘感喟,仰天长歌:白马壮士,无名豪侠,萍水之交,拔刀相助,舍身血战,智救遗孤,虽死犹生,气贯长虹,伏惟尚饷,神灵福佑。
落款为:某年某月某日雁荡欧阳原题记。
这篇碑文,柳三哥同样也能倒背如流了,不过每到此地,他依旧会凝神细看,每看一遍,都会热血沸腾,对恩公白马壮士的豪侠壮举,感佩交至。与此同时,他问自己:白马壮士究竟叫什么名字?是何处人氏?他的武功属于何门何派?他家人还在不在?家人知不知道他已撒手人寰?白马壮士的救命之恩,我该如何回报?
同样,柳三哥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也要去找,找到恩人的亲属,说一声谢谢,那是他这辈子要做的第二件大事,他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恩人的亲属,用自己这条捡来的命,去反哺报恩。
柳三哥眼含泪水与南不倒踩着积雪,经过幽长的甬道,来到白马壮士墓前,小李子留在路口看着车马。
这儿有两个坟头,一个是“白马之墓”,另一个就是“白马壮士之墓”。白马壮士之墓高大考究,周遭以巨石围砌,坟前一块墓碑,上刻“江湖豪侠白马壮士之墓”,碑侧落款依旧是“某年某月某日雁荡欧阳原敬立”。白马之墓略小,形制相似,位置靠后,以示主从。
柳三哥与南不倒在坟前供桌上陈列酒肉果品,插香燃烛,虔诚祭拜。
他心中暗暗祷告:望恩公在冥冥之中,指引在下今生今世,能完成报仇雪恨与感恩图报这两个心愿。
至于说这两个心愿能不能完成,柳三哥实在心中无底,只有尽人力而听天命了,时至今日,他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今,自己所知,无非是义父白艺林所见的那一个场景,七个杀手,为首者叫“白毛风”,还有就是一闪而过的白马壮士,除此而外,就是雁荡欧阳原两块碑文中所记的内容了。欧阳原是半月后闻讯赶到落雁岭下的,当时文中所记,多为传闻,杂以感喟,其真实性有待商榷,不过,欧阳原也许知道祸发的背景,从两篇碑记中,隐隐透露,对家父之死,似有所知;而事发后三天,即赶到现场掩埋尸体的那个好心人,消息为何如此灵通?莫非他始终尾随在父母的身后,已预知前途凶险?他是谁?过了二十五年,这个好心人还在吗?他知道的情况,肯定会比欧阳原多得多,也许欧阳原对此人也略知一二呢。首先,我该从哪儿着手呢?
怡亲王也自称父亲为挚友?是真是假?他出巨资雇我缉拿凶手,是真心之举?还是别有用心?跟他这样的人打交道,多留一个心眼儿是不够的,要多留几个心眼儿,也许,他也知道一二父亲被杀的真相,无论真假,怡亲王当然是一条重要线索,至少是一个接近真相的重要人物之一。不过,这个老狐狸真假莫辨,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儿。
还是先从找欧阳原与好心人着手吧,只有找到了他们,才能揭开事件的内幕,才能抽丝剥茧,接近事件真相,解开整个事件的谜底。
好心人是个影子,难以寻觅。雁荡欧阳原,有名有姓有籍贯,找到他应该不会太难吧。
二十五年后,他俩还都活着吗?柳三哥实在有点吃不准……
柳三哥想得入神,突然,野山猫二黑接连三声尖叫:喵呜,喵呜,喵呜,那猫儿在灌木丛中飞掠,向三哥如电般射来,二黑所过之处,灌木丛间雪粉飞扬,柳三哥心头一惊,有情况,他一按剑柄,长剑已在手中,南不倒毕竟慢了数拍,也随即拔出长剑,柳三哥内心头一个想到的是南不倒,不能离开不倒,害怕有个闪失,他怕刚刚找到的爱又不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经不经得起第二次爱的打击,他提剑凝神,将周遭情况过细扫视一遍,然后,双眼紧盯着陵园甬道的路口,不知该飞身前往二黑报警之处呢,还是守着南不倒不动,确保她的安全?他怕强敌使的是调虎离山计,江湖上,任何可能都会发生,仓促间他踌躇了片刻,倒是南不倒道:“哥,看看去。”便提剑率先向甬道口飞奔,柳三哥这才脚下一点,霍喇喇,从南不倒头顶掠过,在头前飞掠,这一迟疑,也就只是一会儿功夫,突然,路口传来小李子“啊”一声惨叫,他俩如两只大鸟,飞掠到路口,只见小李子左手捂着胸,右手握着拔出一半的剑,倒在马车旁的雪地上,一条人影披着白色披风,在林莽中一晃,没了踪影,林中树枝一阵晃动,积雪嗽嗽坠落。
柳三哥道:“阿南,你救小李子,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提气疾奔,追了下去,转眼间奔出数里开外,前方的丛林,枝梢一直在不停晃动,积雪一直在嗽嗽飞坠,那杀手轻功,已入化境,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的,柳三哥暗忖:不行,南不倒千万别出事了,他只得放弃追逐,转身回奔,不大一会儿,已来到栓马车处,南不倒问:“哥,杀手呢?”
柳三哥道:“跑了,好快的身手。”
南不倒哽咽道:“是谁杀了小李子,为什么要杀小李子,她招你惹你了么,挨千刀的凶手,本公子与你决无善了。”
柳三哥问:“小李子怎么了?”
南不倒道:“死了,没救了,她的心脏是被一根树枝射穿的,那杀手内功十分了得,看,这就是将小李子钉在地上的树枝。”
南不倒手中拿着根树枝,树枝只有一根筷子那么粗细,沾满鲜血,枝叉上还粘附着两片枯叶呢。
若是没有强有力的气劲,那么细的树枝是绝对不可能穿透胸腔,插入一个人的心脏的。何况,小李子的功夫,也并非泛泛之辈。
柳三哥看着这根树枝,知道对手的分量了,那对手的功夫跟自己在伯仲之间,未来的这场追逐拼杀,谁死谁活,根本就无从揣测,也许,最后的结局,要看运气了。
他俩下山买了棺木寿衣,叫了石匠雇工,将小李子埋在了柳家陵园,石碑上刻的是“忠仆小李子之墓”,柳三哥与南不倒商量后,为了保密,不暴露南不倒的行藏,落款竟为“雁荡欧阳原敬立”,不知欧阳公看后作何感想。
当夜,他俩在昌化客栈歇宿。
冬夜衾暖,情侣夜话:
柳三哥道:“阿南,你跟着我很危险,怕吗?”
南不倒道:“怕?什么意思?”
柳三哥道:“我想把你送回南海去。”
“不去。”
“等我报完仇,再去接你。”
“等你报完仇,我已成了老太婆了,你让我守活寡啊!”
“你看,有一个仇家在暗中盯着我们呢,那人的武功已入化境,不在我之下,我怕你有意外,我真怕。”
“我也怕呀,怕你有意外,你想让我成天一个人为你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吗?我才不干呢。既然我喜欢你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为你分担,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意思么,你当我还能活着么!我俩活着是比翼鸟,死了是连理枝,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南不倒说得很轻,却很坚决。
柳三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半晌说不出话来,他道:“你想跟着我,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我要教你一套武功,你必须在三个月内学成这套武功。”
“什么武功?”
“昆仑剑学精髓:无字真经十三式。”
“学了有啥好处?”
“这十三式以防为主,以攻为辅,学会了十三式,即便是世上的顶尖高手,在两个时辰内也无法伤害你,一不小心也许会倒在你的剑下,泛泛之辈,即便十数人齐上,群攻烂打,也讨不了好去。”
“好呀,我学,当然学。我还不想死呢,我一死,你把我忘了怎么办?你再去娶个姑娘怎么办,我在九泉之下,还不活活气死!”
柳三哥笑道:“尽说些孩子话,既死了,还能气死!”
南不倒道:“男人的话不能信,好的时候,把你哄得头头转,一个转身,见着一个新鲜漂亮的姑娘,就把说过的话,忘个一干二净啦。”
柳三哥道:“瞎扯啥呀。我可告诉你,无字真经十三式不好学,你得下番苦功了。”
“别吓人好不好,莫非有比南海医术还难学的学问么。”
柳三哥道:“那不是一回事。”
南不倒问:“第二个条件是啥?”
柳三哥正色道;“第二个条件就是:我不在的时候,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不准给任何人看病。江湖上的圈套,防不胜防,怕你中了贼人的圈套。”
南不倒问:“如果,那人不救治要死呢,我也不准去救治。”
柳三哥道:“对,不准。”
南不倒道:“那你还是柳三哥么!柳三哥成了见死不救的冷血动物了。我不答应怎么办?”
柳三哥道:“回南海。”
南不倒听他的口气十分坚决,没有商量余地,心中暗忖,看来不答应是不行了,你让我见死不救,那是办不到的,到时候再说吧,便搪塞道:“行,行行,答应就答应。”
柳三哥道:“不是我心硬,是江湖太险恶。”
南不倒嘟哝道:“你把江湖看得也太黑了。”
柳三哥道:“有些人的心,岂只是黑而已啊。阿南啊,你不懂江湖,在江湖上混,没有比不懂江湖更凶险的了。”
南不倒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
飞天侠盗丁飘蓬如今一身轻松,那要命的三十万两白银悬赏通缉令取消后,就象卸下了一付担子似的,松了口气。
江湖上的人因他而死,无论穷富都在为他祭奠招魂,他感到实在有点不好意思,祭奠招魂的仪式越悲伤越隆重,越是觉得无地自容,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死,这不是糊弄老百姓嘛,他真想写个告示,告诉大家:我,丁飘蓬,根本没死,死的是几个冒名顶替的杀人犯。
想想又忍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会被三哥骂死。何况,即便自己写了告示,又有谁会信呢!
听说,四海镖局的祭奠活动最虔诚,大门口挑着一面“魂兮归来”的招魂幡,所有的镖客、趟子手、车夫苦力、男仆女佣,全部臂系黑纱,门前照壁旁,那面绣着“四海镖局”四个金字的威武大旗,从开山立万以来,总是高高飘扬在蓝天之下,如今,却也下了半旗。不仅北京总镖局如此,全国各地分号,均已飞马传告,为期一月,隆重祭奠,概莫能外。
听三哥说,崔大安夫妇以为南城门上悬挂的两颗人头是自己与小二,还甘冒死罪,深夜偷偷去摘了下来,找了个隐蔽之处掩埋了,这是哪跟哪啊,不过,丁飘蓬内心却十分感动。
四海镖局在天坛附近,丁飘蓬白天赶着马车去四海镖局门口转了一圈,果然如此,门楼下招魂幡飘扬,镖旗下了半旗,进出的镖客俱各臂缠黑纱,面色肃穆,就连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也披上了黑纱。听说,霸王鞭崔大安为了感谢自己在学步桥的救命之恩,还在内宅设了个灵堂,供奉自己的灵位,这对丁飘蓬来说,真有点哭笑不得,越发觉得不安。
北京他是呆不下去了,走,去南京看看王小二,再与小二一起去苏州,给小桃姑娘上个坟,烧一柱香。想起小桃姑娘,他就想哭,多好的姑娘啊,自己总算找到了喜欢的人,本来,应该带着她远走高飞,却怕这怕那,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使得两个有情人,从此阴阳相隔,再不能相聚,这是此生最大的遗憾啊。
哎,不能想了,再想下去会发疯的,去南京散散心吧,王小二在秦淮河边办了个小客栈,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
秦淮河边的夫子庙是南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夫子庙周围店铺林立,鳞次栉比,一湾绿水在夫子庙前流过,那就是秦淮河,河上有画舫,画舫里有丝竹歌舞,彻夜的灯光绚烂,歌舞升平,在这一带的秦淮河两旁,也聚集着无数的客栈酒店青楼赌馆,夫子庙这一带,成了个寻欢作乐的绝佳场所,整日里人流涌动,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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