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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已在屋里,躺在安乐椅上抽烟呢,一边的八仙桌旁,坐着钱胖子,桌上有几碟下酒小菜,独自一人,以酒浇愁,消磨时光。
汤老九道:“没带来尾巴吧。”
“没。”
汤老九用铜烟杆指指钱胖子,道:“刚才,钱兄也说没带来尾巴,看看,把我龙桥大集的打铁铺给毁了。”
钱胖子道:“老九,不就是个烂铺子嘛,这账算在老子头上,完事后,赔你。”
汤老九道:“不是赔不赔的事儿,看看,捕快利害吧,千万别小看了捕快,他们是吃这碗饭的人,跟他们打交道,得多留个心眼儿。”
钱胖子道:“也是,老子至今都没想通,这些鹰爪孙子,是在哪儿盯上老子的,要再落在他们手里,那就惨了,不死也得脱成皮。”
袁金锁在一边椅子上坐下,道:“老大,看来,捕快们找的是你。”
汤老九道:“鹰爪孙们鼻子还真够灵的,嗅着气味就来了,看样子,乔万全为了保住主子,要杀人灭口了。什么铁面神捕,分明是鬼面妖捕,干的全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钱胖子骂道:“操,这些狗娘养的,若是落在老子手里,非得零敲碎割了他才解恨。”
袁金锁对汤老九道:“老大,依小弟愚见,还是到外面去避避风头吧。”
汤老九道:“这些天不行,各关卡早就图形绘影,将我的头像贴得到处都是了,要走也得过几天。况且,我猜柳三哥也该来京城了,柳三哥一到,这事儿就搞定了,看你鬼面妖捕还能横行几时。”
钱胖子道:“三哥也真是的,怎么着也得捎个信来呀,一去好多天,不知是吉是凶,真让人揪心啊。来来,金锁,你过来陪我喝两杯。”
三人聊着天,不知不觉间已暮色降临。
汤老九等三人在裁缝铺子呆了两天,第二天下午,杨老板匆匆进了四合院,对汤老九道:“老大,情况不妙。”
汤老九道:“别慌,慢慢说。”
杨老板道:“这两天,我老婆天天上楼望风,看看街面上有没有异常情况,表面上真看不出来,却发觉,街角摊贩多了些陌生面孔,有卖冰糖葫芦的,有修鞋的,有拉黄包车的,全是些精壮汉子,她心中生疑,怎么一下子冒出那么多陌生面孔来呢,赶紧跟我说了,我就叫儿子绕到后门去看看,发觉后门小巷两头,一头停着辆驴车,车厢密闭,一头停着辆马车,也是车厢密闭,赶车的都是精壮汉子,儿子要雇他们的车去前门,赶车的却道,车已有人预订了,没空去,改日吧。儿子回家,跟我一说,我觉得这事儿蹊跷,八成是被鹰爪们盯上了,就赶紧来向老大禀报。”
钱胖子道:“这回尾巴不是老子带来的吧。”
络腮胡子袁金锁惊道:“该不会是我吧?那天,我几乎用遍了所有甩掉尾巴的招数,也没发觉有盯梢的呀。”
西城汤老九此时显得格外镇定,他拧紧眉头,狠狠抽了口烟,又将烟雾袅袅吐出,缓缓道:“现在说这些有用么!得多动动脑筋,怎么活着出去。”
钱胖子心存侥幸,道:“会不会搞错哟,还是看看再说吧。”
汤老九道:“错不了,捕快之所以没动手,是他们为了确保抓捕成功,在熟悉周边地形,此地胡同九曲十八拐,地形复杂,人口稠密,等到他们布置就绪,便要动手了,今夜不走,也许就走不了,今夜必须走。”
他问杨老板:“地道挖通了没有?”
杨老板道:“没有。”
汤老九道:“那就只能来硬的了,等今儿天黑尽了,咱们冲出去。”
他与杨老板耳语了几句,杨老板连连点头,匆匆离去。
汤老九对络腮胡子袁金锁道:“金锁,咱俩必须有一个活着。”
袁金锁点点头。
汤老九又道:“活着的人,必须为死了的人报仇,找到柳三哥,将买凶杀柳的事儿告诉他。”
钱胖子道:“原来你知道底细呀,咋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啦。”
汤老九道:“前两天才知道,再说,跟你说管用么?!”
钱胖子张了张嘴,一时语塞,想想也是。
汤老九道:“金锁,我的话记住没有?”
袁金锁道:“记住了,老大。”
汤老九道:“如果我遇到不测,你就是西城汤老九,西城汤老九这块牌子不能倒。”
袁金锁潸然泪下,道:“老大,你别说这个话,小弟愿为老大赴死。”
汤老九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到时候,谁死谁活真不好说,得看谁的命大啦。”
钱胖子道:“真不吉利,我怎么听着,象是在临终告别似的,冲得出去就冲,冲不出去就拉倒,来个痛快的,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喂,老九,有刀吗,总不能空着手,与这些鹰爪孙去过招吧。”
“有,有有。”汤老九打开柜子,取出三把单刀,三人各自要了一把。
钱胖子拔出单刀,在手中掂弄,道:“咱三个,论武功,老子排在头里,别怕,到时候,老子打头阵,你俩跟在后头,找个机会就跑,跑出一个是一个,黑灯瞎火的,没准咱三个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呢。”
汤老九道:“但愿如此吧。”
杨老板又进了屋,带来三套黑色夜衣靠与蒙面黑布,摆在桌上,与汤老九耳语几句,汤老九道:“今晚的事,你和家人别掺和进来,装糊涂,就说与汤老九是朋友,其它啥也不知道了,我又没犯法,谅捕快们奈何不了你,最多在班房关上几天。”
杨老板道:“头儿,我想带着家人从前门打出去,把他们引开。”
钱胖子心道:瘦得象药渣,经打吗!
汤老九正色道:“不行,老杨,若是我遇不测,你得穿针引线,通告京城线人帮的弟兄,袁金锁就是我帮的新帮主了,此事关系本帮命脉,万勿可误。”
杨老板只得应允,道:“是,在下领命。”
汤老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杨老板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钱胖子问:“杨老板有武功?开玩笑吧。”
汤老九道:“至少不在你之下。”
“真的?”
“他是我线人帮的军师,足智多谋,江湖上称他为九宫古剑杨鹤年。”
“那,他老婆,莫非,莫非是九宫怪剑苗采莲?”
“正是。”
钱胖子叹道:“厉害,厉害,江湖传闻:十年前,夫妻俩曾是镖师,在太湖畔双剑扬威,将劫镖的十余名太湖大盗,杀得死伤过半,余者落荒而逃,此事当真?”
汤老九道:“当真。”
钱胖子惊诧的舌挢不下。
汤老九对袁金锁慎重道:“记住,一定得活着出去,活着比啥都好,线人帮不能散伙,西城汤老九这块金字招牌不能砸了。”
袁金锁道:“是,帮主。”
夜幕降临,雾霭沉沉,汤老九等三人穿上夜行衣靠,黑布蒙面,背插单刀,结束停当,汤老九叮嘱道:“捕快已将此地包围了,足有几百号人,围得铁桶一般,军师已安排就绪,记住,鼓楼的东、西、北,各有一条胡同,胡同的拴马石上,各拴着一匹快马,冲出包围圈后,便向胡同跑,解开马缰,跳上马,赶紧走,不可迟延,否则,也许一个也走不了。”
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尖利的北风打着呼啸。
汤老九三人走出屋子,径直向北墙根走去,北墙边搁着一架梯子,钱胖子率先登梯,伏在墙上,四处张望,见黑夜里没一点动静,便宽慰了许多,回头悄声道:“老九,我开道,你跟着我,不过,你的轻功不咋的,不知跟不跟得上。”
汤老九也悄声道:“别管我,你要能跑得了,就管自跑,跑出一个是一个,落在乔万全手里,必死无疑。”
钱胖子道:“吓,不是老子吓唬你,如今,你才是重中之重,他们要的是你的头,至于我嘛,只是给你陪葬而已。小子,好自为之吧。”
说着,钱胖子脚下一点,人便轻轻飘起,别看他胖,展开轻功,在屋瓦上,还真能做到悄无声息,刚跑出两步,蓦地,黑夜里一声暴喝:“什么人,站住。”
钱胖子的轻功本就平常,突然听得一声断喝,大吃一惊,心里一慌,脚下一滑,叭嗒一声,一块瓦片踩碎了,于是,他便乱了章法,在屋顶上,没命地向北面飞奔,脚头下得就重了,气也岔了,屋顶上的碎瓦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屋里的人还没睡呢,听得房顶有人在奔跑,以为飞贼来了,便高呼道:“不好啦,抓贼呀,大家起来呀,抓飞贼呀。”
青壮年索性点起灯笼火把,手握菜刀扁担,跑出屋去,鼓噪壮胆,北门斜街及背街小巷转眼一片灯火通明,屋里的妇女小孩,则吓得又哭又嚎,乱成了一锅粥。
屋顶,三名捕快,左胳膊上缠着白布条,一手提着孔明灯,一手握着刀剑,向钱胖子追去,口中喊道:“抓活的,别让汤老九跑喽。”
钱胖子寻思:说啥要抓活的汤老九,你当骗小孩子呀,老子才不信呢,乔万全巴不得汤老九死翘翘呢,汤老九死了,才能确保怡亲王平安无事。
钱胖子在屋顶兀自窜高伏低向北飞掠,这一路,既已目标暴露,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屋瓦上飞掠时,只求快,不求轻巧无声,因而,脚下时不时发出瓦片踩碎的劈啪声,他身后,三名捕快越追越近,孔明灯的光亮,始终在他脊梁后晃悠,眼看跑不掉了,钱胖子决定拼个鱼死网破,能甩掉追赶的捕快最好,甩不掉,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老子不活了。
当钱胖子从屋脊跃落到一个阳台上时,便将身子一缩,藏匿在亭柱的暗影里,霎时,跑在最前头的一名捕快也从屋脊跳到阳台上,不见了逃犯,觉着古怪,便在漆黑的阳台上移步搜寻起来,趁捕快不备,钱胖子冷丁一刀捅出,那一刀叫“黄雀捕蝉”,最是迅快绝伦,是钱胖子自创的冷刀,往往一刀凑效,立时对方就把性命交待了,可这名捕快却颇有些功夫,听声辨器,身形的溜溜一转,单刀一挂,将钱胖子的刀撩在了一旁,此时,另两名捕快也已赶到,三人合力,一阵猛吹,将钱胖子逼在了阳台一角,三盏孔明灯将阳台照得如同白昼,钱胖子这才看清,刚才自己要捅的人,竟是捕快郎七。
郎七盯着蒙面人硕大的体形,也认了出来,噗哧一声乐了,道:“钱兄,原来是你呀,瞧你这副模样,谁认不出你呀,别装了,把蒙面布扯下,跟小弟走吧,跑啥跑,累不累。”
钱胖子见跑是没法跑了,看来,捕快不象是杀人灭口的样子,宽心不少,便气呼呼地扯下蒙面黑布,扔在阳台上,道:“老子明人不做暗事,大不了一个‘死’字,还怕了你不成,走一趟就走一趟。”
郎七道:“钱兄刚才这一刀,够阴损,小弟要是反应慢一拍,就挂了。”
钱胖子道:“黑灯瞎火的,没看清,老子不知道是你,对不起啦。”
郎七道:“算啦算啦,小弟可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不过,钱兄你这一走,害得小弟好苦喔,扣了一个月的薪水,还写了三次检讨,其实,你根本不用跑,有小弟在,绝对亏待不了你,听小弟一句,把刀放下。”
钱胖子道:“放下就放下,有啥大不了的,砍头只当风吹帽,老子啥世面没见过。”
他把刀当啷一声,扔在阳台上,两只手向前一伸,道:“不放心就上枷锁。”
两名捕快眼疾手快,立时上前,呛啷啷一抖铁链,套在钱胖子脖子上,连同双臂,缠锁在一起,疼得钱胖子哇哇大叫:“轻点轻点,老子又不跑,哎哟哟,老子骨头要断了,锁那么紧干啥,郎七,你就不能管管。”
另两名捕快可没郎七好说话,踹了钱胖子两脚,骂道:“下次再跑,把你的脚筋挑了,叫你跑!要不看在郎哥面上,老子早就一刀结果了你。”
郎七道:“钱兄,弟兄们在房上追得你好苦哟,手脚重了点,也是有的,你就委屈一下吧。”
心里却骂道:“跑呀,跑不掉了吧,下次再跑,连老子都要跟你急。”
三名捕快推推掇掇,押着钱胖子走下阳台。
袁金锁往西头跑,汤老九往东头跑,他俩的轻功,堪称半斤八两,黄鱼水鲞,比钱胖子烂多了,脚下的瓦片踩得劈哩拍拉乱响,四合院里,街上、胡同里,百姓擎着灯笼,手里握着棍棒,齐声呐喊抓贼,还不时投掷瓦片,汤老九顾不了那么多,只是奋力向东飞奔。
三名捕快,左胳膊缠着白布条,一手提着孔明灯,一手握着刀剑铁尺,紧追不舍,口中喊道:“站住,再不站住,老子要放箭了。”
汤老九在屋脊上手脚并用,连跑带爬,看看捕快追得近了,心头大急,索性回身捡起瓦片,向捕快掷去,一名捕快一个不当心,头上着了瓦片,啊呀一声尖叫,哗啦哗啦滚下屋瓦,扑嗵一声,栽倒在地,另两名捕快,身形疾掠,一前一后,将汤老九围住了,一名捕快喝道:“站住,老实点。”
另一名捕快,在汤老九背后,冷丁一刀,向他腿肚子砍去,汤老九听得背后刀声响起,纵身一跃,又是一片屋瓦碎裂之声,掠到屋顶的一只烟囱旁,背靠烟囱,免去了腹背受敌之苦,拔刀与捕快打斗起来,两名捕快也不着急,只是围着汤老九,你一刀,我一剑,将他缠住,一心等着增援的捕快赶来,拿下此人。
汤老九看穿了捕快的用意,心头着急,几次欲突围而逃,无奈力不从心,被两名捕快死死缠住,此时,屋瓦上有五六个人,先先后后,向这边飞掠而来,左臂也缠着白布条,全是捕快,汤老九心都凉了,看来,今夜是走不脱了,与其被捉,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自己来个了断,一念及此,长叹一声,便要横刀自刎。
岂料,当先赶来的捕快捷足先登,飞奔而至,将手中的刀掷出,当一声,爆出一串火花,将汤老九手中的刀砸飞了,一阵叮叮当当乱响,两把刀落在了屋瓦上。
还没等汤老九缓过神来,此人一式飞鸟投林,已掠到近前,掌影吞吐间,一名捕快胸口挨了一掌,啊哟一声惊叫,飞出丈把开外,扑嗵一声,从屋顶坠落;几乎同时,来人腾空而起,一式鸳鸯连环腿,将另一名捕快踢得七昏八素,在屋面上连翻几个跟头,趴在屋瓦上,不省了人事。
汤老九定睛一看,来人竟是铁匠紫脸大汉,大喜过望。
紫脸大汉也不言语,掏出一块白布在汤老九胳膊上一缠,扯下他脸上的蒙面黑布,道:“帮主,在下奉军师之命,在此接应,咱们走吧。”
他弯腰背起汤老九,竟如无物,在屋瓦上飞掠而去,远近屋脊上,尽是缠着白布条的捕快,见是自己人,便没放在心上,也不加盘问了,偶而有人问:“汤老九呢?”
紫脸大汉道:“抓住了,只是这位弟兄受了点伤,该收工啦。”
嘴上胡乱答道,脚下却如飞而去。
紫脸大汉背着汤老九突出重围,来到鼓楼东面的大饼胡同,此处十分安静,胡同里的风灯亮着,隐约可见拐角处的系马石上,拴着一匹马,紫脸大汉道:“头儿,到地头了,你上马跑吧,在下给你断后。”汤老九大喜,从紫脸大汉背上滑溜下来,向系马石快步走去。
突然,紫脸大汉发现,距自己七步开外,屋顶飞下一条黑影,左胳膊上也缠着白布条,分外惊悚,喝道:“什么人?”
来人冷冷答道:“捕快,你也是吧?”
紫脸大汉道:“是。”
来人道:“自己人就好。”
说着,突然,来人举起手里的弩机,扣动扳机,紫脸大汉身形疾变,挥掌连拍,拍落了三枝毒箭,第四枝毒箭却正中掌心,顿时,半身麻木,动弹不得,紫脸大汉连退三步,靠在墙边,喊道:“快跑……”话音未落,便脖子一僵,直挺挺倒地而亡。
汤老九回头见了,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去解系马石上的马缰,哆嗦的手指不听使唤,马缰却越解越紧了,怎么解得开呀,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条黑影,那人又瘦又黑,靠在墙边,吃吃发笑,一边举着毒弩瞄准自己,一边道:“汤老九,你是在解马缰,还是系马缰呀,我看你系的是死结,越系越紧啦。”
汤老九索性扔下马缰,道:“朋友,你是谁?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来人幽幽道:“行,你听说过湘西三步倒竹叶青吗?”
汤老九惊道:“你,你,你是竹叶青?!”
三步倒竹叶青道:“死在老子箭下的都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算个人物,认命吧。”
这时,白脸曹操料理完铁匠,缓缓走来,道:“竹叶青,快,送他上路吧。”
汤老九道:“不,不不……”
竹叶青嘿嘿一笑,扣动毒弩扳机,噗,一箭射出,正中汤老九眉心,汤老九一阵痉挛,七窍流血,栽在马下。
白脸曹操与竹叶青身形一闪,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黑夜里。
络腮胡子袁金锁的轻功烂透了,他在屋顶向西飞奔,不知踩碎了多少屋瓦,屋面上始终有三名捕快紧追不舍,街上,胡同里,灯火通明,抓贼声四起,身上头上,中了百姓掷来的许多瓦片、石子,尤其是额头上,还挂了彩,鲜血直流,糊了眼睛,得不停地用手背去抹血,才能辨别方向,得亏他年轻力壮,还能挺得住。
三名捕快的轻功不赖,越追越近,袁金锁心上一急,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咕龙龙从屋顶滑了下去,他张开手脚,四处乱抓,却抓了个空,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子,非得摔个半死不活,哎,听命吧。”
接着,身子滑到屋檐边,一空,向地下坠落,袁金锁咬紧牙关,屏住呼吸,双臂抱头,准备承受落地时的一记致命冲撞,这一下,弄不好,命就没了,若是命大,也得断几根骨头,不是肋骨就是脚骨,千万别腰椎骨断了,要真那样,还不如死了痛快,反正,从高空坠落,要想再跑,连门儿都没有,他的心里一团漆黑,大脑却一片空白。
忽地,觉得腰背间被人用双臂托住了,往下一沉后,有人将他放在地上,道:“金锁,跟我走。”
他睁开眼,见自己是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里,四处黑灯瞎火,眼前那人,隐约胳膊上也缠着白布条,他道:“你,你,你是捕快!”
那人道:“瞎扯啥呀,我是金蝉子。”
说着,金蝉子在他胳膊上也缠上白布条,扯下他脸上的蒙面黑布,道:“现在,你也是捕快,快,跟我跑。”
金蝉子的声音他听出来了,深沉坚定,不容抗拒。
这时,追赶的捕快在屋顶四处张望查问“人呢,飞贼呢?”金蝉子忙拉着他往假山后一钻,接着,袁金锁就跟着金蝉子拼命飞奔,钻胡同走小巷,爬树翻墙,撬锁开门,金蝉子的轻功相当了得,有他提携相助,高来高去,低来低去,袁金锁一路上便顺畅多了,偶而遇上了捕快,能蒙就蒙,蒙不过去,金蝉子武功了得,三下五除二,就把捕快放倒了,他俩突破重重关卡,冲出重围,来到一条冷僻的小巷,这儿停着辆驴车,金蝉子将袁金锁塞进车厢,解下自己胳膊上的白布条,扔在地上,跳上车座,唱着淫荡小曲,赶着驴车走了。
活象是一个快乐的车老板,在赶夜活,赚辛苦钱呢。
在豆浆胡同九号,金蝉子的秘巢内,袁金锁问:“你怎么找到北门斜街的?”
金蝉子道:“我始终盯着怡亲王的两个杀手呢。”
“谁?”
金蝉子道:“一个是白脸曹操,另一个大约是三步倒竹叶青。”
“啊,湘西的三步倒竹叶青?!”
金蝉子道:“正是,我见他们在北门斜街活动,又见有许多便衣捕快,知道这儿要出事了,所以,就在斜街的小客栈住下了,想看个究竟,直到今夜,才知道捕快是来抓汤老九的,捕快要抓活的,白脸曹操与竹叶青是要死的,看来,捕快与白脸曹操不是一路人啊。”
袁金锁道:“不是一路人!怎么会走到一起了呢?”
金蝉子道:“捕快中有内鬼。”
袁金锁道:“最大的内鬼就是乔万全!”
金蝉子道:“也许吧。”
袁金锁忧心忡忡道:“不知帮主能否逃过这一劫啊。”
金蝉子道:“难说,世上有许多事都很难说,谁也无法未卜先知,即便是诸葛亮,也有失算的时候。”
201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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