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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发现了蹊跷,客栈的大门,边门,后门,都有闲杂人等,不即不离的守着呢,就连僻静的后门旁,也多了个卖杂货的挑子,戴着顶草帽,靠在墙边打盹,听见脚步声,即刻睁开眼,一些儿没有瞌睡的模样,帽檐下眸子贼亮,在小龙头身上扫了一遍,见是个乞丐,才又闭上眼,佯装歇息打盹。
通常,卖杂货的小贩,专挑闹猛街巷叫卖,哪有窝在背街小巷打盹的道理,一看,小贩就不是个正点子。
小龙头说的没错,香兰客栈确已被盯上了。
同花顺子又在蚕桑镇上转了一圈,见距香兰客栈不远处,有个茶馆,茶馆里的茶客,精壮汉子多达十几人,面前各摆着一杯茶,长衫下,隐隐露出剑鞘刀把,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议论着啥,也不像个喝茶的样子,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或者是消磨时间,大约是满堂彩老板以防万一,安在此处的打手吧。
若是白天动手,要想逃离对方视线,几无可能,师娘母子断乎难以走脱,那么,就只有晚间动手了。
听司空青说,举报者是满堂彩赌场的老板,同花顺子恨得牙痒痒,特地去看了看赌场的位置,也好日后来找赌场老板算账,路上碰着金蝉子赶着驴车而来,俩人使个眼色,算是打过招呼了,装着素不相识的模样,交错而过,之后,两人离开蚕桑镇,先后回到刀茅庙。
同花顺子道:“道长,香兰客栈确已被盯上了,怎么办?”
金蝉子道:“看来,小龙头不像撒谎,咱们就子夜动手救人吧,要走在龙长江的前头。”
同花顺子道:“好,我想,我想扮成跑单帮的,先去客栈住下,也可离师娘近一点,便于暗中保护师娘母子,若是情况有变,可伺机动手。子夜一到,请道长务必到后门接应,如何?”
金蝉子道:“妙。”
***
丁飘蓬赶了个“后马梢”。
他是在毒姥姥恶搞老妖狼的第二天傍晚,才赶到镇江白狐岭的,可惜,来晚了。
不用说,他没找到柳三哥。听坊间传闻,毒姥姥十分钦佩柳三哥的为人,解了三哥身上的剧毒,将三哥放了。
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不过,丁飘蓬是个实在人,他要见了三哥,才会信,不见三哥,什么都不信。
听说,昨天夜里,老妖狼折损了许多弟兄,岭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一窝狼帮徒的尸体,傍晚时分,丁飘蓬上了白狐岭,却没见着一具尸骸。
听守坟的坟亲说,一早,一窝狼的人,便派来了车马人手,将山上的尸体用白布包裹,编上号,写上姓名,装上车,运走了。
老妖狼向来十分重视对战死者家属的抚恤,他不惜花费人力物力,将尸体洗净美容后,运回老家安葬;若遇上酷热的夏季,尸体无法保存,就将尸体火化,放在骨灰盒里,送还死者家属,同时送上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帮徒因无后顾之忧,故而,对帮主忠心耿耿,十分卖命。这也是阴山一窝狼虽履战履败,人员损折惨重,却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老的死了,新的来,历久不衰,成为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黑帮。
天黑了,丁飘蓬在白狐岭上巡视一周,除了垒垒坟茔,啥也没见着,啥也没找到,他怀疑毒姥姥与老妖狼的事,会不会是江湖好事者杜撰的呢?
如今,我上哪儿去找三哥呢?还是回南京,三哥是从南京跌倒的,就会从南京爬起来。
在南京,三哥蒙了不白之冤,当然,要洗清冤屈,要么是误会,要么是陷害,真相只有在南京才能找到。
于是,丁飘蓬在镇江北固山下的客栈里,只住了一宿,就又匆匆赶往南京了。
丁飘蓬扮成一个落魄的中年贩子,赶着一辆陈旧的双轮马车,在道儿上缓行,没人会对这么一个衣衫不整,精神萎靡的中年人感兴趣。
爱犬阿汪跟着马车,走走跑跑,显得颇为精神。
路边有个茶馆,门前有株古樟,撒下一地清荫,丁飘蓬将马车停在一旁,拣了个清静座头,叫了一壶茶,点了几个茶点,兀自喝茶解闷,小狗阿汪趴在一旁,一对眼睛骨碌碌乱转,却没闲着。
时值金秋,秋高气爽,清风徐来,十分惬意,丁飘蓬靠在椅上,打盹歇息,反正车马行李有阿汪看着呢,足可高枕无忧。
正在睡意朦胧中,“汪汪汪”阿汪连叫三声,这是阿汪向他报警的叫声,猛地,丁飘蓬从睡梦中惊醒,抬眼一看,见两骑小跑而来,到大樟树下,飞身下马,一人脸黄如金,身佩弓箭;一人脸白如纸,腰佩长剑,正是久违了的黄金鱼与白条子。
哈,这两个瘟神也来了。
丁飘蓬向阿汪一摆手,阿汪即刻不叫了,如今阿汪大了不少,也聪明了不少,丁飘蓬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它都懂。
阿汪依旧趴在地上,一对眼睛微闭着,却盯着瘟神。
丁飘蓬心道:看来,阴山一窝狼已倾巢而来,大约是来找茬的,说不定三哥的冤案,就是他们栽的赃。
两个瘟神找个座头坐下,黄金鱼咋呼道:“小二,来壶好茶,再来两客小笼包子,快,快点,别磨磨蹭蹭,像老娘们儿一样。”
白条子则板着阴沉沉的死脸,一言不发。
小二见来了这么两个丧门星,不敢怠慢,忙应声张罗。
丁飘蓬的座头跟瘟神隔了三张桌子,便索性趴在桌上假寐起来,他想听听,瘟神要说些啥。
茶与包子即刻端上了桌,白条子只顾吃喝,黄金鱼却是个话痨,道:“白兄,当家的一会儿要咱俩去镇江,一会儿要咱俩去南京,赶得那么急,却连点子的毛也没碰着,会不会又是空跑一趟哟。”
白条子道:“空跑一趟也得跑,这叫军令如山倒,没辙。”
黄金鱼道:“咱俩如菜篮子一样,让人拎来拎去,穷折腾,依小弟看,当家的也没把咱当回事呀,说到底,咱们是老白的旧部,跟阴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当初的七大高手,只剩了个老四,偌大的家当,算是白白送人啦,也没落个好。”
白条子道:“嘘,隔座有耳。”
黄金鱼道:“白兄,你也有点儿太小心啦,咱哥儿俩说个心里话解闷,也怕得罪人。喝茶太淡,来点儿酒,怎样?”
白条子道:“不喝,不能喝,别忘了,今晚还要办大事呢。”
黄金鱼道:“办大事?依小弟所见,那叫瞎忙乎,人家姓柳的可不是好对付的,弄不好,又得折损几个弟兄。”
白条子道:“金鱼,走吧,去晚了,又得挨训。”
黄金鱼道:“大不了,咱不干了,行吧,全让给你们阴山的人,好不好。”
白条子道:“想不干?哼,没那么容易!要知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哪。’不说了,兄弟,走一步,看一步吧,顺着点,也悠着点。”
两个瘟神,狼吞虎咽的将两碟包子咽下肚,牛饮了几口茶,抓了一把铜板给小二,起身上马,一路小跑,往南京赶。
道上的尘头,遮没了两骑,丁飘蓬方起身结了账,跳上马车,跟在他俩身后,丁飘蓬道:“跟着,阿汪,远远的跟着,别跟丢了。”
阿汪眨眨眼,叫了两声,它完全明白主人的意思,跑在马车头前,跟瘟神相距两三里之遥,悄悄跟着。
黄金鱼与白条子做鬼都想不到,自己已被人盯上啦。
***
香兰客栈的掌柜林福康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大嘴巴刚派人盯上了客栈的正门,偏门,后门,只隔了半个来时辰,林福康就发觉了。
自从接纳了南不倒后,林福康处处格外当心,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其实,对客栈里里外外的动静全都在自己的巡视掌控之中,这种事,不是当耍的,弄不好,被龙长江知道了,竟敢窝藏南不倒坐月子,全家人的性命也就朝不保夕了。或者死于大火,或者死于车祸,或者死于盗贼的抢劫杀人,世上有一百种死法,林家的人,就有一百种死的可能。
水道虽属白道,黑起来,其实,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天早中晚,他各要出门三次,去客栈周遭遛湾一圈,看看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
今儿早上,当他第二次出门时,见门口多了两个卖水果的小贩,这是两个陌生面孔,且身板精壮,面目可憎,当即,左眉头没来由地突突一跳,心头一惊,暗道不妙。
不过,他还是劝慰自己,别神经,不要搞得八公山下,草木皆兵啊,也许,只是巧合,来了两个做小本生意的外地人而已,放心,只是小贩,哪来的兵啊。
留着个心眼儿,继续遛湾,他绕到偏门,见门口不远处,树荫下坐着两条汉子,戴着草帽,抽着旱烟聊着天,是四川口音,也是两个生面孔,草帽下的贼眼,有一眼没一眼地瞟着偏门,瞟着自己。
林福康左眉又是突突一跳,不是个好兆头,那俩人,显见得不是闲人,有些个来头,看来,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哼着小曲,慢慢踱到了后门,后门不远处,有两个挑子,一个是卖杂货的挑子,一个是卖现炒百果儿的挑子,两个卖货的小贩,坐在墙根下,窃窃私语,听到有人近前,抬眼扫了林福康一眼,随即又管自聊了起来,不知几哩咕噜,说的是啥鸟语,有点儿像两广的口音。
此时,林福康反而心定了,他面色平和,哼着小调,从小贩身旁缓缓经过。
明摆着,这些蹲守在客栈门口的点子,是来监视香兰客栈的。
看来,南不倒藏身客栈的秘密暴露了。
怎么暴露的?难道是接生婆?
接生婆为人忠厚老实,况且,接生婆深信不疑,她接生的女人,是林老板的亲戚,怎么会想到是南不倒呢?就算悬赏金额巨大,贪图钱财,也不会将这个时候生孩子的女人都当作南不倒呀,况且,要举报,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该去举报了,为什么要过了半个月,才去举报呢?
接生婆不像举报者。那会是谁呢?
举报的人,肯定来自内部,世上最会坏事的人,就是内贼。莫非是客栈内的伙计?
客栈里的伙计,全是老乡,为人可靠,不过,在如此巨额悬赏金额下,谈可靠,就成傻子了。
林福康不是个迂老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关键是,没人能进入后院,更没人知道,后院有个女人在生孩子呀,更不可能联想到,生孩子的女人就是南不倒。
没人进入后院,不等于没人知道后院藏着人呢。
半个月前,柳三哥与南不倒来客栈投宿时,只有一个伙计见过他俩,那就是他平时十分器重的阿四。
阿四是个踏着尾巴头会动的家伙,只要见过一眼,这事就休想瞒过他。
难道是阿四把秘密捅出去的?
不过,不对呀,为什么半个月前不举报,却要过了半个月,才举报呢?
这么看起来,又不大像。
三天前,阿四来告假,说是近来他有些头疼脑热,要在家将歇两三天,林掌柜自然应允了。
阿四很少请假,莫非,他请假跟举报有关?
林老板悬着的心,怎么也踏实不了。
如今,想这些已没有意义了,事实是,南不倒藏在香兰客栈生孩子的事,已被小人揭发了。
还好,十天前,为了万全计,他让在夫子庙开酒馆的儿子一家,关闭酒馆,逃生去了,他要儿子改名易姓,跑得越远越好,如半年后,平安无事,再回南京与家人团聚。
儿子问他为什么?他说:“不能说。”
儿子平时十分孝顺,这次却犟头倔脑起来,道:“你不说,我不走。”
林福康道:“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儿子奇道:“爸,啥意思?你想要我死?”
林福康道:“刚才我说的话,不对,我认为那是屁话,如果,君无缘无故要臣死,那君就是暴君;父无缘无故要子死,那父就是狼父。”
儿子道:“那你说它干啥呀?爸,我糊涂了,你到底是啥意思?”
林福康道:“我的要求不高,只是要你做到‘父要子逃,子不得不逃’。我想你应该做得到,这是性命交关的大事,是为了你好,事后,你会觉得我是对的。儿啊,别问了,明天就逃,记住,你的去向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的话,逃也是白逃。”
儿子道:“你逃不逃?”
林福康道:“我过两天再逃。”
儿子道:“你不逃,我也不逃,要逃大家一起逃。”
林福康急眼了,道:“扯淡,你是我儿子,就得听我的,你不是我儿子,也得听我的,无论你想不想听,都得听我的。‘父要子逃,子不得不逃’这个要求不高吧?行,算我求你了,就求你这么一次!”
儿子见父亲急了,道:“要求一点儿都不高,就是有点儿怪,生意做得好好的,一下子,要撒手走人了,换了谁,谁都想不通。”
林福康道:“我只要求你做一次想不通的事,以后决不会再有了,你能做到吗?”
儿子点点头道:“哎,能吧。”
临走时,林福康道:“两个月后的今天,我俩在杭州梅登高桥相会。”
“行。”
“要是我没去,我与你娘就已不在人世了,不用找我们,跑吧,改名易姓,跑得越远越好。”
儿子道:“爸,这是怎么啦?”
“啥也别问,啥也别想,记住,杀死你爹娘的人,就是水道的贼胚!”
儿子眼里满是愕异惊惧,张了张嘴,啥也没说……
第二天深夜,儿子关闭了酒馆,带着老婆与三个子女,雇了两辆马车,悄悄离开了夫子庙。
林福康算是了却了一块心病。
然后,他返回客栈,走进了后院,栓上院门,来到南不倒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门,又敲了两下,这是他与老婆约好的暗号,房里老婆道:“福康,进来吧。”
林福康进入房间,见南不倒满脸红润,坐在椅子上,抱着儿子来宝,逗着玩呢,老婆在做针线,缝制着一双虎头童鞋。
林福康道:“不倒,你该歇着才是呀,还没满月呢。”
南不倒道:“其实,我三天后体力就恢复如初啦,我要帮着干点家务,林师母说啥也不肯,说是无论如何,要到满月了才行,真没办法,其实,我没那么娇惯呀,屋里的活,全是林师母干的,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呀。”
林福康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男女授受不清,为避嫌,半个月中,林福康这才是第三次进屋。
第一次与柳三哥一起,张罗着将南不倒安置在此房间;第二次,得知南不倒生了个大胖小子,进屋道喜;今儿是第三次,这次,是来报忧的,不知南不倒会如何应对。
见南不倒面色红润,神完气足的模样,林福康十分欣喜。
他道:“不倒,有一件不太好的事,不得不告诉你。”
林夫人道:“既然是不太好的事,最好别说,人家还在坐月子呢。”
南不倒道:“林掌柜,你说吧,没事。”
林福康道:“本来不该说的,事到临头,不说不行啦。”
来宝睡着了,南不倒将儿子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林夫人也觉着不妙了,停了手中活计,看着林掌柜。
林福康就将客栈门前有点子监视的事,细说了一遍,道:“三个门前,监视的点子是明的,相信客栈周围,还有许多暗桩,有多少,就不清楚啦。”
南不倒道:“水道的狗,嗅觉真灵啊。”
林夫人道:“是谁告的密呢?”
林福康道:“不清楚,这事暂且放一放,关键是怎么对付?”
南不倒从壁上摘下宝剑,佩在腰上,道:“天黑了,我打出去。”
她浑没当一回事,等到视线落在床上来宝身上,这才秀眉一蹙,愁上心头,道:“哎,来宝出世没几天,便要在刀剑下求生了,真难为他了。”
继而,面对林福康夫妇,道:“林掌柜,你们怎么办?”
林福康道:“我要护送你出去。”
林夫人道:“我也去,我可照看来宝。”
南不倒道:“太危险了,林掌柜林师母,你们别去了,我背着来宝,能冲出去。”
林福康道:“我俩不去,也许,死得更快,水道的人不会放过我们。”
南不倒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林掌柜与林师母。”
林福康道:“哪儿话,我乐意,自从接纳了你,我们夫妇俩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林夫人道:“对,为大侠夫妇而死,虽死犹欢。”
南不倒动容道:“大恩不言谢,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俩。林掌柜,你会武功吗?”
林福康道:“会一点,不多。”
“林师母呢?”
林夫人指指老公,道:“跟他学的,也会一点儿。”
南不倒道:“那好,备好马车,带上家伙,天黑后,咱们一起冲出去。”
***
八哥虽在赌场干活,因手气太臭,却不敢赌,连想去试一试的念头,都不敢有,钱来得不易,每赌必输,那不是去送钱嘛,老子才没那么傻呢。
他是满堂彩赌场打杂的,今儿午后,八哥去后院书房,为赌场黄老板送点心,托盘里摆着一盅冰糖莲子白木耳,走到池沼旁,远远望见阿四满腹心事,低着头,从黄老板书房出来。
两人在池旁回廊上相遇,八哥道:“咦,阿四,你小子现在真行啊,跟黄老板熟络得像弟兄一样了,黄老板的书房也能直出直进了,哈,发了,别忘了拉兄弟一把哟。”
阿四笑笑道:“八哥,见笑了,发啥发呀,黄老板是债主,我是欠债的,来求黄老板发发善心,还债日期能否宽限几天。”
八哥道:“哟,阿四,又骗人啦,是不是,你欠的那几个钱,在黄老板眼里是小钱,他才懒得管呢,自有讨债的向你要,定是有了大生意,老板才会亲自顾问,你骗谁呀,骗人也不看看人头,我是谁呀,真是的。”
阿四笑笑道:“不信,就算了,我得赶紧筹钱去呢。”
说着,挨着八哥肩头,侧身而过,匆匆离去。
八哥骂道:“这小子,发了,连朋友也懒得搭理。”
穿过回廊,便是书房,走到门口,见书房的门虚掩着,听见黄老板与人在交谈,声音极轻,不过,八哥手气虽臭,耳朵却不臭,一般人,还真及他不来,听觉灵光之极。
书房内黄老板与人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黄老板道:“今夜子时,你到镇西狗儿山下,将阿四做了。”
“阿四?就是刚才来的那人!”
黄老板道:“对,认清了没?”
“错不了。”
黄老板道:“那就好,活儿干得利索一点。”
“小菜一碟,放心吧。”
八哥听了大惊失色,退后几步,在树下调停了呼吸,咳嗽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走向书房,来到书房门口,轻叩了几下房门,房内黄老板道:“进来吧。”
八哥垂着头,将托盘放在书桌上,双手端着一盅冰糖莲子白木耳,在黄老板身旁的茶几上一放,道:“老爷,点心来了,请慢用。”
随即,伸手拿了托盘,暗中眼角一扫,见站在一旁的大汉,是山东保镖“光头”,光头姓甚名谁,八哥不知道,听说,他曾在绿林道上混过,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八哥垂着头,端着托盘,安祥地走出书房。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安祥,心儿怦怦乱跳,几乎要从口腔里,蹦出来了,走出书房,八哥才算长长松了一口气。
心道:活该阿四,赢了钱,就想吃独食了,也不想想是谁挑他发的财,死了活该。
过了一会儿,想想,这可不对,阿四虽不念旧情,要吃独食,确也做得太过分了,却也没干损人利己的事,罪不致死,况且,往日,弟兄们在一起小赌小闹时,赢了钱,多是他请的客。
做人要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想到他坏的时候,也要想想他好的一面,想到自己对的时候,也要想想自己错的一面。不分青红皂白,一棍子将人打死了,那可不对。
阿四可以不念旧,我八哥不能不念旧。叫啥来着,对了,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不能学白脸曹操的熊样,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这不,祖祖辈辈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要是袖手旁观,看着阿四遭殃,我八哥会寝食不安,愧疚一辈子。
我八哥虽赖,却也有些个义侠肝胆,这事儿得管管。
天一黑,八哥悄悄找到阿四,将他拉到墙角,道:“今夜子时,你到狗儿山下干啥去?”
阿四惊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八哥道:“嘘,轻一点,其实,老子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听老子一句,别去,去了就没命了。”
阿四道:“啊?不会吧。我,我是去拿银票,拿了就走。”
八哥冷笑道:“拿银票?半夜三更,去荒郊野外拿银票?要给你银票,在满堂彩不能给吗?偏要到一个人迹罕至之处,去给你发银票?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如今笨得连我八哥都不如了,真是入‘墓窟’了,醒醒吧,阿四。”
阿四呐呐道:“那张银票金额太大,怕旁人发觉了不好。”
八哥道:“多少?”
阿四道:“几十万。”
八哥冷笑道:“做梦吧你,就是因为这几十万,黄老板才派杀手去杀你呢。你当黄老板是啥好人呀,是好人不会去办赌场!”
阿四越想越有道理,道:“那,那,……我,我该怎么办?”
八哥道:“带着老婆孩子,快跑。”
阿四道:“如今,我身无分文,怎么跑得了!”
今儿,八哥刚发了饷银,情急间,倾其所有,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阿四,道:“多没有,我这里有五两银子,雇一辆马车,远走高飞吧,也算咱弟兄俩相识了一场。”
阿四接过银两,心头一热,噗嗵一声,在八哥脚前跪下,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八哥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别别别,别来这一套,快跑吧。”
2015/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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