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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璟没有回答我,而是垂眸看了一眼我拿着的菜,侧身让出一条路,对我说,“进。”
我走进去后,他将门关上,书桌摆放着好多文件,看封皮写着的日期,似乎已经是上个月的挤压合同,应该并不着急过目,因为每次各个部门整合上来的文件,都要经过何言和我的分类统筹,将最重要的,近期就需要处理的文件用蓝色便利贴写上日期后贴在封皮,而其余并不需要立刻却也非常棘手重要的,用红色便利贴写上日期贴在封皮,其余的,我们能帮着处理,只找他签个字,贴上黄色的,等他哪天腾出时间来,再找我们要过去,进行统一的查阅。
也就是说,作为一个集团的执掌方决策者,他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时,也有大批供他打发时间的琐碎工作在等着他过目,看似非常风光和矜贵,却是最没有自由可言的。
一举一动关系了股市动荡及公司内部的声誉和凝聚,一言一行都需要受到放大镜的窥探和挑错,就像一个机器,需要不停的运转,却不能出错,分毫都不可以,压力可想而知。
我将菜放在桌上空余的位置,然后替他整理好那些散落的文件,再次分门别类,将没什么用处的收归到一侧,拿在我自己手中,然后对绕到椅子上坐下的程毓璟说,“这些我来看,有出入的地方再向你汇报,你先吃点菜,我听保姆说,你晚餐只喝了汤,吃了一个肉卷,高强度的工作下,这样身体会吃不消。”
他揉着眼睛,非常慵懒的嗯了一声。
我握着他的手,把筷子夹在他指尖,他终于睁开眼看了看,然后轻轻的笑出来,看着我脸说,“如果能每天这样,我觉得很好。”
我的动作微微一顿,飞快而不着痕迹的松开了他的手,然后抱着那摞文件退到沙发的位置,将文件摊开放在腿上,静静的看着。
大抵是程毓璟的书房气氛太好,我破天荒的看了半个小时都没有走神,看着我认真勾画出的那些痕迹,忽然体会到了工作的乐趣,我一直都像一个走了后门的伪白领,今天总算有点真正白领的味道了。
我很高兴的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目光不经意的恰好对上程毓璟的视线,他手托着腮非常专注的凝视着我,看样子仿佛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我竟然都没有察觉。
我微微咳嗽了一声,他没有立刻收回视线,而是用筷子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秀色可餐,的确是这样。”
赤/裸裸的调戏。
我红着脸继续往下看,将手头的五份文件都看完后,他也也吃完了菜,我不禁感叹,他吃的真慢。
我对他说,“这些你直接签字就可以了,菜我让保姆上来收拾,你打开窗户透透气,然后早点休息,药我会记得按时吃。”
我觉得自己有点像交代后事,他显然也这样认为,看着我挑了挑眉毛,语气很奇怪说,“好。”
我回到自己房间内,感觉有点空落落的。
我坐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外,此时万籁俱寂,流光溢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美好的温润下,我攥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脑子里开始天人交战。
“他需要你问候吗,他现在一定陪着程敏,根本无暇顾及你,不然也不会不来找你。”
“需要吧,他只是以为你和程毓璟在一起,不愿再回到他身边做金丝雀而已,他不在意你也不会一次次的逼迫你。”
我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脑子被两股力量撕扯得几乎要爆裂了,最终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智,我掏出手机给蒋华东打了电话,不知他是也在像我这样愣神发呆还是怎样,他很快就接通了,我还没做好和他说什么开场白的准备,他就从那边传来一声“说话。”
我咽了口唾沫,我说,“你还好吗。”
他在那边沉寂了一秒钟,“为什么这样问。”
“我听说,程敏出事了。”
蒋华东嗯了一声,“和你没有关系。”
原本就没有。我几时能和与我抢男人而且还赢了我的女人做朋友呢。
我真宁愿半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不是担心,他会因此一蹶不振,伤心难过,我死都不会问程敏。
“她还好吗。”
“可以。”
他回答的简短,我忽然又想到了他在医院轻轻吻她头顶秀发的样子,深情温柔,满面愧疚。
他说,他们还会以前一样。
他丝毫没有厌弃她,不知道这世间真正的深情可以有多么浓。是全部接受她的好与不好,还是宁可装一个瞎子,也要拥住。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只是在想,你那么喜欢她,她出事了,你一定很难过,出于我们到底有过一段关系,尽管称不上感情,却也比一般人要亲密一些,我只是问候一句,怕你想不开。”
那边忽然传来医生特别好笑的嗤笑声,“想不开?”
“也许你会觉得我说这样的话很有意思,你希望你在所有人眼中的形象都是无坚不摧牢不可破,没有感情的。但事实就是这样,男人本身很英武,能够承受的打击也比女人多一些,但到底深爱的女子,是不一样的。我认为如果真的喜欢和疼惜,会在这个时候痛不欲生。”
蒋华东哦了一声,那边非常寂静,偶尔有一两声汽车鸣笛,还有类似秋风扫落叶的唰唰声。
“我没有想不开。”
嗯。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我还是挺贱的,虽然我不知道程敏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但她在我面前和蒋华东那样卿卿我我,那么柔弱得要命,我还是很厌恶她的,出于感情上的自卫心理,但她出事了,我就觉得,没什么好计较了,人都有她的可怜和无助之处,我只想安慰一句而已,我只是很担心,那样高傲的蒋华东,也会撑不住。
这不只是一个女人了,还是面子问题,几乎无所不能的他,自己喜欢在乎的女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会被多少人耻笑和嘲讽,真的是唾沫星子淹死人。
我又等了一会儿,那边仍旧沉默,最后我说,“那没事…就睡吧。”
他嗯了一声,先我一步挂断了。
听着嘟嘟的声响,我忽然有些愣怔,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逼问我是否回到他身边。我感觉得到,他今天很不一样,心情非常低落,低落到了爆发的极点。
还说不难过,他现在整颗心大概都被程敏的事填满了,恐怕已经要接近崩溃的边缘,我想到这里莫名觉得特别心酸,我似乎非常可笑,我为什么要存在。人的存在都是有本身固有的意义,可惟独我,我找不到对于蒋华东而言,我们那段时光到底算什么,真的特别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