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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山何以突然就杀到芙蓉庙了?程亦风惊愕——上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离开京城很远,照他那种招摇的“送别”方式来计算,总要再有十来天才能到达京城,如何转眼已经来到了跟前?
一惊之后也随即明白了过来——冷千山之前大张旗鼓是为了要动摇京城的人心,在大家都担惊受怕的时候,他再悄悄来个突然袭击,正好就把混乱推到了顶点。这是对他最有利的——战场上怎么不见他使出这样的计策?
“芙蓉庙情形如何?”他问。
“听说还好。”风雷社的人回答,“大家驻扎得十分有序,也没有武装。不过看起来就好像来了一只军队似的。所以附近的百姓都慌乱起来了。”
“那宫里如何?”程亦风又问。
“为怕冷将军造反,近畿防卫部队的将领已经全部都待命了。六部堂官和各位殿阁大学士也都进宫去——恐怕大人是最后一个呢!”
真要命!程亦风跺脚。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进宫去,不过如何解决这场危机,他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到了这节骨眼儿上,符雅给他提的那些藩国新法也是帮不上忙的。
然而别无选择。他胡乱整了整衣衫,驱车入宫。
来到东宫的时候,果然其他的官员们都已经到了,黑压压挤满了大殿。没有人交头接耳,殿上一片死寂,气氛反而显得更加紧张,仿佛有一跟引线在无声地燃烧,只等轰然一响,周围的一切都会被炸得粉碎。
恐怕众人的心中也都没有合宜的对策,所以才缄口不言,程亦风想。不过当他走进大殿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几乎同时向他射来,尽是问责和埋怨,还有一句无声的问话:现在你要怎么收拾残局?
他感到芒刺在背。但是心中也不断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若是公孙天成,会怎么办?若是哲霖,会怎么办?
正一团乱麻的时候,竣熙走上殿来。少年的面上阴云密布,连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太监都阴沉着脸。才坐定,就单刀直入地问道:“芙蓉庙的冷千山及其党羽,诸位大人都和高见?”
众人垂着头,几乎同时朝后退了半步,又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程亦风——何用他们提示,竣熙也盯着程亦风呢。长久以来憋在心中的话,这是终于忍不住出了口:“程大人当日力保冷将军等人,希望我可以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然而他们却趁机逼宫谋反。程大人现在想怎生应对?”
“臣……”程亦风感觉冷汗涔涔而下。给冷千山逼京的机会,的确是他的错。他不怕承认,不怕承担。但是现在这样说,也许就推翻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会造成疾风堂的彻查再次兴起,那样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冷千山铤而走险。如果只看眼前的危机,也是左右为难的——采用强硬的手段,大约立刻会在京城打响内战——冷千山等人此刻没有武装,不代表不是有备而来。内战一旦开始,对谁都没有好处。若采用安抚的手段,那就等于昭告天下竣熙臣服于冷千山的威胁,从此天威何存?不说别的官员会效法,但看冷千山,他违法乱纪,却没有受到惩罚,将来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
这些念头在他的心中打架。从兵部的衙门一直打到了东宫。竣熙问话的时候,他依然不晓得该如何应答。
“殿下!”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回头看,才发现是哲霖,正跨进大殿来——比他来得还晚的,就只有此人了。胳膊下面夹着一大叠卷宗,好像是刚刚在忙着什么紧急公务似的。“殿下,臣有军情上奏!”
好哇!谁不知道这“彻查”的风波其实就是程亦风和哲霖的斗争?今日的麻烦就是源自这两个人的争斗。一个是沉浮宦海多年的小吏,因为机缘巧合忽然就成了民族英雄,出将入相。一个是亡国的皇子,卧薪尝胆机关算尽,以文武全才和可怕的间谍网络成为竣熙的宠臣。他们都不是论资排辈一步步爬上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和在座的其他大臣都是对手。破坏了游戏的规则,也破坏了在座各位的既得利益。他们斗,他们争,他们最好来个两败俱伤!众人乐得旁观。便不约而同又朝后退了半步,给哲霖让出一条道来,看他有什么“军情”要汇报。
“什么事?”竣熙焦急地,“莫非是芙蓉庙?”
“不是芙蓉庙。”哲霖道,“不过也可以说和芙蓉庙有关。冷将军企图陷边关于险境以威胁殿下,但是据臣所探,我国北疆并不危险。”
“什么?”众人都是一惊,全瞪着哲霖。
哲霖就拿出一本卷宗来成交给竣熙:“这上面是我疾风堂在北方的眼线所传回的情报——玉旈云在东征途中身染重病,几乎不治。她的军医几次要求她回到后方去修养,她却一直勉强支撑。后来遇到了一位名医,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如今估计还未痊愈,恐怕是没有精力指挥南下的。”
竣熙一页页翻阅。卷宗虽然不厚,但记载详细,好像这人就潜伏在玉旈云身边一样,连每天军医开了什么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外,玉旈云和石梦泉还产生了矛盾。”哲霖继续说下去,又递交上第二本卷宗,“两人是在东征一开始就产生嫌隙的。具体原因虽不清楚,但是麾下士兵都觉得他们与平常有所不同。玉旈云本来树敌无数,又难以亲近,石梦泉才是联系她和士兵的纽带。如果没有石梦泉,玉旈云的威力恐怕要大打折扣。”
惊讶地,竣熙翻开第二本卷宗。上面记录的多是士兵的言论。虽看不到玉、石二人的直接对话,但是从部下的议论之中可以看出,这两人行为反常已经到了十分明显的地步,连普通士兵也慌乱担心起来。
“第三——”哲霖再次呈上卷宗,“此次樾国东征郑国,看似玉旈云和刘子飞联合指挥,但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殿下从这些记录中可以看出些蛛丝马迹来——玉旈云作为领侍卫内大臣,早已没有领兵的权力。她发动对郑国的战争,就是为了要夺回兵权。为此她使用了非常手段——似乎是她出手杀死了樾国将军吕异嫁祸郑国,而且其中也出了纰漏——樾国皇帝好像一直没有给她领兵的圣旨。所以她不得已才和刘子飞合作。这两人面和心不和。兵分两路东进的时候还一直明争暗斗,看谁能先攻下江阳城。如今郑国已下,他们一定又在‘分赃’的问题上费尽心思。如果臣推测的没错,他们大概已经分别向西京提交了奏折,弹劾对方。西京那边招他们回去问话是少不了的——是招一个还是把两个都招回去,对我方都无甚分别。总之在郑国境内的樾军是团结不起来的。”
果真!虽然只有竣熙一人能看到卷宗,但众人听到哲霖的推论,都觉得十分有理。程亦风也想起兵部所接到的消息,说是樾军在郑国实行了一系列军事化管理的措施,看来是怕占领区发生起义,到时无法收拾。樾军自顾且无暇,再要南下实在太勉强了。
竣熙连上的阴云也稍稍散开:“照这么看,的确是没有我们当时想象得那么紧迫——不过,大青河防线骤然失去三位主帅,樾军看到这样的大好时机,难道不会动心?”
“不是三位,是四位。”哲霖道,“据臣所知,司马元帅在冷将军等人辞职的次日也离开平崖告老还乡,只不过他老人家不愿招摇,所以轻车简从,没有惊动任何沿途的官员。”
司马非走了?程亦风大惊——难怪老元帅一直没有回复他的信!哲霖是什么时候得知这一消息的?却故意隐瞒着,使得兵部无法及时的调整策略!是了,疾风堂悄悄地掌握了这么多关于樾国的消息,却一条也没有及时报告,到了今日才一股脑儿地抛了出来。想来他们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而兵部的鸽子站等传讯系统只是不停地传回没用的讯息而已。如果这只是他和哲霖的争斗,他已经输了。如果这是以哲霖为首的疾风堂向旧的作战、情报系统做出的挑战,那么,哲霖的优势已经表露无遗。倘若他没有私心,倘若他真的能够率领楚国上下富国强兵,就把兵部尚书的位子让给他又何妨?可是,他搞出这么多事来,如何让人放心?
竣熙和在座旁人却是惊愕不已:“司马元帅也走了?那岂不是北方大门洞开?”
“殿下放心。”哲霖道,“冷将军能够为了一己之私将国家安危抛到脑后,司马元帅岂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因痛失爱子而无心领兵,但走之前已经布置好了北方的一切——北方各处正密切注意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樾军有半点图谋不轨的,平崖部队立刻渡河进攻石坪,而远平城部队则会进攻锁月——石坪城上次被崔抱月的民兵糟蹋得千疮百孔,守军也是新调去的,平崖部队如果倾巢而出,谅他们也守不住。锁月城历来据险以守驻军不多,以远平的兵力去攻打也不是难事——至于远平的士兵要如何过河,上次樾寇怎么过来的,我军也怎么过去。将这两个重镇拿下之后,就等于打开了通往樾国后方的大门。彼之南方七郡是富庶之地,我军也不需要继续攻城略地,只消将那里的农田摧毁,就足够樾寇头疼的了——那时候,他们还有心思从镇海、揽江之地侵略我国吗?再说那些城池,虽没有将领,依然有士兵,还也团练的民兵,樾寇要想打下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样的计划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应对樾军存的侥幸心理的突袭还是绰绰有余的。众人窃窃议论,紧绷着的心情都稍稍放松下来。
“所以……”哲霖呈上最后一封文书,乃是一本奏章,“所以臣以为,如今边关固若金汤,冷将军失去了威胁殿下的筹码。他如此行,与其说是逼宫,不如说是自投罗网。其行为愚蠢可笑,但大逆不道,万不可姑息,应当明正典刑。”说到这里,瞥了程亦风一眼,仿佛是说:“你有异议吗?”而程亦风完全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哪里能反驳?
“不错!”竣熙拍案道,“冷千山着实可恶,竟敢要挟朝廷,要是让他得逞,我堂堂监国太子颜面何存?幸而老天有眼,他此举天理难容,连樾寇都不助他,要将他推上死路——这就让刑部带人过去,将芙蓉庙一干人等拿下!”
“殿下少安毋躁。”哲霖道,“其实程大人先前要力保冷将军,除了为边关安危着想之外,也是为怕引起举国骚乱。冷将军能够在短时间之内纠集大批党羽逼京,可见其势力庞大,程大人所虑非虚。如果这时候冒然去芙蓉庙抓人,恐怕把那里的人都逼急了。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征战沙场的军官?殿下还是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是。”
“那么你的意思是?”竣熙低头看了看奏章,但洋洋洒洒数千言,一眼怎能看得过来?
“臣在奏章中写了,”哲霖道,“冷将军此举,无非是想引起朝廷的恐慌,朝廷如果急于应付,难免会有错漏,就让他们一党钻了空子。如今殿下知道北方边疆坚不可破,自然不需惊慌,可以慢慢的想办法。他们原想咱们迅速地交涉,若咱们偏偏晾着他们,他们就自乱阵脚,恐怕内部分裂起来。所以臣以为,殿下不必派吏部、刑部的人前去,只消传话给他们,让他们交一份总名单来,说朝廷会逐一核对罪行,并量刑处罚,不怕他们不乱套!”说着,又看看程亦风:“程大人要拟定的反贪养廉新法,不知有没有眉目了?下官以为,只要对冷千山的党羽放出消息,说,此新法已经拟成,对于违纪情节较轻的官员可以宽大处理,而执迷不悟一错再错的就严惩不怠,如此冷千山内部必然分裂。”
这可真是妙计!众大臣纷纷点头,且都望向程亦风:你的新法呢?
符雅的信还没有看完,程亦风不敢妄言。“臣已有些眉目了。”他秉奏竣熙道,“总在……三日之内必呈送东宫。”
“好吧。”竣熙皱皱眉头,似乎是嫌程亦风堂堂兵部尚书又身兼大学士,闹出了许多风波却连一件事情都没有做好。“就按袁大人说的办——王大人,谭大人,你们两个负责派人去叫冷千山提交个名单上来,然后量刑。这封折子我也不用看了,你们各部堂官现在参详一下,就照上面说的办。”说着,让太监把奏折递下去。
吏部尚书王致和跟刑部尚书谭绍文垂首领了,恭恭敬敬退开一旁。大臣们多有当日陪程亦风长跪东宫的,然此时此刻只感到哲霖的势力已经绝非任何人可与之抗衡,刚才那番“轻者宽大、重者严惩”的话岂是说的冷千山一党?分明是在向整个朝廷发出警告:谁不依附袁哲霖,必然没有好下场。因此,今后该如何行事,大家心照。
一场火烧眉毛的风波竟然这样轻易就平息了下去,竣熙心情自然大好,连动作也轻快起来,挥挥手:“大家都去忙吧,朝会时再见。”
群臣因垂头恭送太子。程亦风还是站在队首的,只感觉自己在被压下去,再压下去,耳边仿佛还有哲霖的笑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包括符雅的新法,都要成为哲霖得势的工具了。又仿佛听到了叹息,似乎是符雅,似乎是公孙天成,似乎是臧天任,有似乎谁都不是。他忽然萌生了退意:本来就不适合混迹官场,何必勉强留下?倒不如离去,这一切,成也好,败也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不要青史留名,也不信死后还有什么天堂地狱——不怕孔圣人来质问他读了圣贤书何以不做当做之事。反正符雅也是不能回到凉城来的,倒不如跟她隐姓埋名,什么蓬莱国,什么婆罗门国,还有欧罗巴洲的藩国,哪里都好,去过自在安宁的日子去……
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太监喝了一句:“外头什么人偷偷摸摸的?”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正躲在东宫正殿的门口,经此一呵斥,不得不走了出来:“奴才……奴才是蓼汀苑的,有急事要禀报太子殿下,又怕碍着正事,所以……”
“蓼汀苑?”竣熙惊道,“莫非是凤凰儿出了什么事?”
“是……是……”那太监哆嗦着道,“我们主子这几天闷闷不乐,今日说要去花园散散心,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奴才们把御花园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她。”
“什么?”竣熙急得跑了下来——少年人对凤凰儿只不过是一时之气,再加上近来政务忙碌,才没有设法和解。此刻,骤然听到爱人失踪,急得把那一点儿小龃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直冲到门口,拎住小太监的领子道:“什么叫没见到她?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到御花园去了?你们怎么当差的?”
“奴……奴才……”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
“殿下莫急。”哲霖道,“还是先仔细找一找,或者去了别的宫房里做客也说不定。”他一壁让大臣们赶紧散去,一壁又吩咐东宫的太监们分头去各个宫房里寻找,俨然自己是东宫的主人。
程亦风想,凤凰儿是被白羽音带去了偎红阁,此刻应该正由白赫德送回宫来。如果说出真相,一则宫中女眷微服出宫要受罚,二则凤凰儿难免又惹上“后宫干政”的罪名,倒不如等一等,也许一会儿凤凰儿就能悄悄溜回来,编个谎就瞒过去了。因此一言不发,也退出正殿去了。
他一个人独自出宫,满怀愁绪与感慨。硬撑着支持了这么久,也不是全无快乐。咬咬牙就坚持过去——几番山穷水尽,总又柳暗花明。但是,最后呢?曲折迷宫的尽头,也许还是个死胡同。就此放弃,是洒脱,还是心存不甘呢?对那些一路支持他的人,他要如何交代呢?对那些被他的坚持燃起希望的人,他又要如何交代呢?可是,他又有什么能力?再坚持下去,能否有所改变?是否越是坚持,看到最后的失败,大家就越失望?那还是放弃的好……
思绪在不停地交战,走错了路也未察觉,一直撞到了后宫的入口处被人拦住,他才赶紧再调头往回。这样到了宫门口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冷不防宫墙的阴影里有一人跳了出来,道:“好哇,程亦风,你上哪里逍遥去了,怎么别人都出来许久了,你到这会儿才露面?啧啧,你是撞鬼了,还是丢魂了?”
他定睛一看,正是白羽音叉腰站在自己面前。这小妖女真是个魔星!他因没好气道:“郡主找程某人又有什么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已经发现凤凰儿姑娘失踪。你最好祈祷凤凰儿姑娘平安无事回到蓼汀苑里,否则必然会查到你的头上——带着后宫女眷去逛妓院,看你怎么解释!”
“我还要你提醒?”白羽音烦躁道,“已经出大事了——凤凰儿叫袁哲霖的人给捉走了!”
“什么?”程亦风吃了一惊,但随即又想:白羽音谎话连篇,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因沉了脸道:“被捉走了也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你们究竟为什么会去花街柳巷,为什么会招惹了疾风堂,你就慢慢向太子殿下解释吧!”说着,就要绕开小姑娘径自离去。
白羽音急了,一个箭步挡住他的去路:“我没骗人!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凤凰儿和菱花胡同的白赫德,都被疾风堂的人抓走了。而且红莲和金余庆也被杀了。看来袁哲霖已经知道我和红莲搭上了线,故意引我们去那里,然后设下陷阱……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程亦风听她这语气,并不像是说谎,忙问其中细节。
原来白羽音虽然看到金余庆前来就先行脱身,但后来想到无法和凤凰儿交代,就又折回去,谁知,刚到偎红阁的后门,就看到有几个人将凤凰儿和白赫德套进了麻袋里。她心知出了事,就悄悄潜回红莲房外,站在花格子上朝里头窥探,不由吓了一跳——红莲和金余庆都已经毙命,尚有一个陌生人正在里面摆弄房中的事物。白羽音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躲到了隔壁红珠的房内,直到听外头“嗖”地一响,晓得杀手已经离去,才敢逃离偎红阁。
“除了疾风堂,还有谁会来杀金余庆和红莲呢?”白羽音道,“必定是因为发觉他们泄露了秘密,所以才杀了灭口,抓走凤凰儿和白赫德也是同样的目的。而我想,疾风堂做事一向干净利索。如今杀了人却没有毁尸灭迹,肯定还有别的阴谋——或者是要栽赃嫁祸给什么人——你说会是谁?”
程亦风心里不由一寒:凤凰儿在后门被绑架,金余庆和红莲在楼上被杀,这大约都是在他被众妓女围攻的时候。疾风堂的杀手肯定知道他也在偎红阁——莫非是要嫁祸他?以什么罪名?他和红莲及金余庆两个只有此一面之缘,要编造一个什么样的杀人动机?再说,以他一人,恐怕是杀不了这两个人的吧!他看了看白羽音,这小丫头面色铁青,大约是担心自己也是栽赃嫁祸的对象之一。
“郡主在这里等程某人,又想怎样?”他问。
“还用问?”白羽音焦急道,“原本你跟不跟我合作都无所谓,但是眼下看来,咱们是非合作不可了。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把袁哲霖铲除,否则咱们都要遭殃。”
“可是郡主有没有想过,既然红莲已经暴露,你手里掌握的所谓罪证可能一条都用不上。”程亦风道,“没有红莲和金余庆,谁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白羽音一愣,跺脚骂道:“该死的袁哲霖,真是阴险!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又转向程亦风:“那你说怎么办?”
程亦风摸着眉头:如果目的是杀人灭口防止秘密外泄,何必抓走凤凰儿?应该就地斩杀才对。凤凰儿对竣熙至关重要,绑走他是为了将来事情败露时要挟竣熙以求生路吗?这是下三滥的伎俩,不像哲霖的作风。既然竣熙已经知道凤凰儿失踪了,查出她被绑架也是迟早的事,焦虑之下少年往往会做出草率的判断,他会对这个绑匪恨之入骨,会不顾一切将匪类铲除,救出爱人……竣熙的一时冲动会对哲霖有利——他杀了谁对哲霖有利?司马非?已然离开平崖。程亦风?竣熙绝不会相信他做出绑架凤凰儿的事。严八姐或者什么江湖中人?范围太广,猜不到,也防范不了。白羽音?小丫头家,疾风堂何必同她一般见识。康亲王?虽然暗藏着野心,但是始终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说服不了外人……猜想一个一个的浮上脑海,又一个一个被推翻,最后,冷千山的名字忽然蹦了出来——不会吧?哲霖刚才还说要慢慢跟他周旋,不要把他惹急了,怎么会同时诬陷他绑架凤凰儿呢?这岂不是会引得竣熙发动整个京城的兵力去救出凤凰儿?
眉头锁得更紧,但心中却忽然一闪:在司马勤争地伤人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冷千山一党频频上疏,揭发司马勤。虽说冷千山和司马非是夙敌,但他若是很久以前就掌握了司马勤的把柄,肯定忍不住早捅了出来,不会等到多年以后。这次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提交出各种“有力”证据,或者是别人给他的?是疾风堂给他的?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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