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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日暮时分,慕王聂七和诚郡王聂九如约而至。沈予作为南熙统盛帝的螟蛉之子,与两位皇子也算沾亲带故,因而太夫人特意邀他前来作陪。
太夫人和沈予都曾见过两位皇子,但云起和云羡只见过同城的慕王,不曾见过九皇子聂沛潇。去年云辞大婚之时,宾客实在太多,兄弟两人又各有待客任务在身,便也无暇与九皇子结交,今日见他登门前来,都有意结识一番。
为表诚意,云起和云羡早早便在府门相候。未几,远远瞧见一辆低调的车辇驶来,缓缓停在府邸门前。车上随之走下两人,一人黑衣一人紫衣,正是慕亲王聂沛涵、诚郡王聂沛潇。只不过聂沛潇封王日子尚浅,如今又没有封邑,众人便习惯性地称呼他为“九皇子”。
云起与云羡见过慕王多次,自不必说,便都暗中打量起九皇子。见他十八九岁的年纪,暗紫衣衫,身姿挺拔,衣襟、袖口都缀了黑色蛇纹,腰间也系着一条绫金的黑腰带,可见是专程佩戴的,算是表达对亡者的尊重。
相传九皇子箫不离身,一管长箫不知吹过多少绕梁之曲,也不知掳过多少闺秀芳心。只不过,这位九皇子争名逐利之心不重,曾多次拒绝其父的指婚,自言府中只豢养姬妾,绝不任人摆布娶妻纳妃——哪怕是他的父皇也绝不妥协。
九皇子本就是南熙宗室最年幼的皇子,也是统盛帝的老来子,又因这份闲散与洒脱,倒使统盛帝对这个儿子极为偏爱,便也由他胡闹去了。即便九皇子成日出入皇城,结交风流子弟,涉足烟花柳巷……统盛帝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论魅惑绝世、阴柔狠戾,慕王当之无愧;若论风流贵气、俊朗阳刚,九皇子更胜一筹——这是云起和云羡对比了两位皇子后的评价。
只不过,看归看,想归想,无人敢小觑这位九皇子。只因他十几岁跟着其兄慕王行走军中,一套“蹑云逐月十六式”剑法威震八方,曾在讨伐姜地时一剑斩下姜族首领,自此名声大作。
想到此处,兄弟二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四姨太鸾卿。若当真论起来,这位九皇子聂沛潇,也算是鸾卿的灭族仇人了。
云羡率先回过神来,生怕聂沛潇在门口站得久了,消息会传到鸾卿耳朵里,于是他连忙伸手相邀:“两位贵客有请,家母等候多时。”
慕王与九皇子也不多做客套,拱手还礼进入云府,先是祭拜了云辞,又转入吟香醉月园赴宴。有沈予这等酒场高手在席间调节气氛,一顿私宴也算宾主尽欢。待到宴至尾声,已是月上中天,两位皇子便借口时辰已晚,告辞出府。
太夫人明白,这两位皇子明里是来祭拜云辞,实则是想让云氏支持慕王争夺储位。她瞧出二者的来意,却也只是一笑置之,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直到九皇子走后,出岫才敢从知言轩出来。她忽然想起云辞与她品评《朱弦断》时的情形,也想起了云辞赠给她的那具琴。自从来到云府之后,她已许久没摸过琴了,今夜思绪纷乱,她忽然生起抚琴的兴致。
眼见夜深人静,知言轩上下都睡了,出岫才抱着琴,在竹影的护卫下走出去,想找个地方抚上一曲,寄托哀思。她信步走着,终于寻到一处僻静之地,看着还有些眼熟。出岫记起自己曾在云辞大婚时来过此地,且还遇见了一个言语轻浮的紫衣公子。却不承想,今夜漫无目的地走着,旧地重游了。
“夫人,这里是静园。”竹影开口提醒道。
静园,果真担得起一个“静”字,实在僻静得很。出岫反应过来,夏嫣然失足落水之地,正是静园荷塘!她不禁抬目四望,此时尚为三月,荷塘荒芜一片,倒为这园子更添几分静谧与寂寥。
“夫人……不如换个地方?”竹影担心出岫害怕,便开口询问。
“不必,这里很好。”出岫很坦然,走到凉亭的石桌前,摆下琴具抚弄起来。在追虹苑弹过的那首《少年游》再次响起,不仅是她本人对云辞的思念,更令重听此曲的竹影感慨不已。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怅然的琴声从出岫指尖缓缓流淌,无限深情,引人唏嘘。倏尔,墙外传进幽幽箫声,亦是这首古曲的节拍曲调,竟与出岫的琴音天衣无缝地相和起来!便好似抚琴与吹箫的两个人,曾配合过千百遍一般。
初开始,出岫的心思都在这琴上,便也没发现有人与她的琴声相和。然而,当她同曲反复重弹之时,墙外的箫声忽然渐起渐高,似幽幽呜咽,透墙而过令她无法忽略。
“噌”的一声,出岫的双手骤然停下,琴声便也戛然而止。竹影原本沉浸在这琴箫合奏的绵绵悲戚之中,见琴音倏停,只余箫声,他连忙去看抚琴的出岫。
但见皎洁月光之下,出岫的右手食指断了指甲,一片月牙状的断甲恰好卡在两条琴弦之间,好似两道终不能交汇的河流,被搭起了一座弯弯的小桥。
“夫人……”竹影有些担忧。
出岫缓缓收回右手,低眉看着断甲处,苦笑道:“无妨,方才心中大恸,一时失神用力过猛了。”
话音刚落,墙外的箫声也缓缓消退,残留的呜咽飘入出岫与竹影耳中,仿佛在诉说着无人相和的苦闷,又似遗憾这戛然而止的古曲。出岫望了望箫声传来的地方,问竹影:“会是谁在此吹箫相和?”
竹影想了想:“会不会是沈小侯爷?”
“他不擅音律。”出岫摇头否认。
“那是……”竹影忽然想到今晚临门的两位贵客,这其中有一位可是极为擅箫,连名字的谐音都是“佩箫”。可,会是九皇子吗?他分明已乘车离开了……难道,他知道了出岫的真实身份,是特意来表白心迹的?
竹影决定隐瞒心中所想,便敷衍着回道:“许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夜不能寐,听到夫人这首好曲,受到感染悲上心头,才吹箫相和吧。”
“是吗?”出岫眸光潋滟望向远处的院墙,一张绝色容颜在月光下美得好似流光溢彩,又悲戚落寞,“我觉得,这吹箫之人是个有故事的,好似有一份难过压在心头。抑或是空虚?”
她这话说的更像呢喃自语,有些低沉轻悄,竹影没听清最后几个字,便又回道:“属下不懂音律,也无从分辨吹箫之人的心情。”
“你若不懂音律,又如何面有戚色,悲从中来?”出岫侧首看向竹影,不解反问。
竹影沉吟一瞬,才如实道:“当日在追虹苑,夫人您夜中弹奏此曲时,属下正陪在主子身边,恰好走到您房门外。”
听闻此言,出岫立刻合上双眸,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正如同那唱词一般“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她与云辞,当真唯有在梦中相会了!每念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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