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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越发忧心忡忡,他是朝里出了名的骨鲠烈士,当年曾因不苟中贵,受谤获罪下狱,赢得了朝里朝外一派清誉。后来复职归位,亦不曾磨损锋芒,而今朝政更加污乱腐烂,他虽满心的焦虑,又如何能有擎天之术,可叹忧国的缄默沉沦,卖国的青云直上,世间颠倒便皆如此荒唐。
马车在一座府门前停住,林小红扶着车夫的手下了车,才进了二门,已有苍头迎出来回话:“有客来访。”
“哦,是谁?”
“来客称是主家的学生。”
林小红立刻明白了,她匆匆赶去内堂换了一声衣衫,换上一身俏小灵活的常服,这才前往堂室,她先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朝客厅内望去了一眼。
来客规规矩矩地坐在南面,大约是为显得谦卑,没有坐贵客的西席。明丽的阳光在他清丽的额头漂浮,微微勾勒出他清晰如刻的轮廓,模样是没变,包括那一副传说是大福之相的耳朵也还和记忆中不差分毫,只那昔日张扬的桀骜仿佛被收在微起了阴影的双颧后,让他多了几分沉重的沧桑苦涩。
爷爷林光教过的学生很多,得意弟子也不在少,有的位居显要前途不可限量,有的经纶满腹粗具大家风范,可印象最深的反而是这个曾被认为百无一用的刘江郎。那不是因他的皇胄身份,也不是他有多高的天赋,若论学业天赋,刘江郎在诸学子中最差,但林光偏偏对他另眼相看,即便他今日依然是落魄江湖的潦倒景象,林光却还以为他有凤鸣岐山的一天。
林小红微微一叹,轻笑道:“原是刘大哥来了!”
话生方毕,忽一个白发苍苍到了老者从侧廊走来,林小红和刘江郎同时一惊,转脸瞧见林光跨步进门,林小红往旁退开一步,让出了道儿来,随后才跟着一起进厅。
刘江郎见到恩师来了,慌忙起身趋步向前,恭敬地深深地伏拜下去。
林光扶了他起来,示意他落座,抚须微笑道:“算算看,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是啊,这些年学生虽与老师隔绝两方,却常常想起老师的悉心教诲。”刘江郎谆谆地说道。
听着刘江郎一如既往的恭敬话,林光不免感慨。年少时,刘江郎在雪国是出了名的顽劣,他虽是汉室宗亲后裔,家道却早在祖辈时便已凋敝。生长边荒,幼小失怙,与母亲相依为命,小小年纪便吃透了那冷冰冰的人情世故,于乡野间养出了一身的蛮横习气,在京都一带呼朋唤友,闯出了市井里名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霸王。他十五岁时求学在林光的门下,因着那坐不住的秉性,天生不是读书的料,虽学无所成,可在林光的面前,却总是谦逊温和,仿佛换了一个人。
林光道:“你的事,我多少也风闻一二,知道你曾赴命征讨璧国余党,立过平定叛乱之功,我在这几年雪国平定叛乱的功臣名簿里,也见过你的名字,着实表现的不错。”
刘江郎愧然一叹:“惭愧,学生辜负老师期许,和老师的平叛功业相比,那些战功微不足道,而今学生白身一介,上不能报效朝廷,下不能护佑家小。”
话是如此说,实际上刘江郎却是满腹的委屈。璧国亡奴叛乱而起,刘江郎响应朝廷的派遣,前去镇压,数年间身经百战,大小战功不可胜计。可朝廷论功班爵,只封了一个小小的县尉,俸禄四百刀币,而那些坐待他人殊死征战的贵胄子弟,依靠着家族荫庇,以及和朝廷权贵的苞苴交易,虚以功劳上告朝廷,横夺了立功将士的功禄名额,得封高官显位,寒了多少起于微末而建功甚高的平叛将士的心。
刘江郎心灰意冷地去做了县尉,方才居官两年,就被雪国皇帝下了诏书,称道以军功得拜地方官吏者,若有武略而无文治,当沙汰之,贤者留任,拙者罢黜。
雪国皇帝萧山一封诏书下至他的陋府,让他心中不安,恰好有朝廷命臣巡察路过,刘江郎私下为其备了厚礼相赠,方才得以保住这个县尉的小小官衔,但最终因他无钱送贿赂,便被列在了第一批的罢黜名单里,这件事让他心灰意冷,瞬间对雪国朝廷不报希望,昔日的抱负也一去不复返。
刘江郎回想起昔日自己受皇命而四处平定璧党之乱,经历九死一生,朝廷恩赏悭吝,最终勉强封了个末流小官,居官也是短暂,未尝干犯任何朝廷律法,如今却连这微薄的俸职也保不住,忍无可忍之下,怒发冲冠,一怒之下冲入一位位高权重的雪国京官府上,将京官拽出了他的卧房,于他的府上,光天化日之下,来回狠狠地抽了他上百鞭。
当时此事,吓得那名京官府上之人噤噤不敢动弹。既然惹了祸事,刘江郎也无心留恋仕途,便将那京官吊膀子地捆在一截拴马柱之上,索性挂印弃官,亡命奔逃而去,如今改了名头,换作刘江郎,隐姓埋名。
这些年来,他也算浪迹天涯,也曾重拾戎马,却始终挣不到个像样的功名,一直没有根基地漂泊,飞蓬般四海游历,也见多了天下的悲苦,随着见识的厚增,对雪国的世事的失望也更深彻,曾经想到过离开雪国,投奔其他的国家——比如美名在外的大宣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