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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啥意思?”李过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他谨慎地说:“俺老李家世代都是老实人,俺爷、俺奶、俺娘死的早,就剩下俺爹、俺小叔和按自己,能有啥事!”
“就是你那个小叔,他啊,犯事了!”张老爹冷哼一声,大声说出了一则令李过震惊不已的消息:“李自成这小子,骑死了驿站的马,还不是一匹,不是两匹,一共三匹马啊!驿站的官老爷已经把他关了起来,说赔不起钱就杀头!”
“什么!”李过惊叫出声:“俺小叔自小就会骑马使棒,照顾马匹更是一把好手,要不驿站的官老爷也不会让他去管理驿马,怎么可能骑死马匹呢,更别说一死就是三匹!”
“嘿嘿,我哪知道怎么回事,我要是知道了,我不就是官老爷了吗?”张老爹没有感情的声音在李过听来无异于是来自地狱的魔音,他冷冷地说道:“我看你老李家这次是难熬过这个坎了,念儿和你也不要来往了,我们老张家要不起你家这样的亲家。”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违背邻里相处的规矩,他稍微柔和了一下声音,用带着一点悲悯的语气说道:“要是你家要借银子,三两五两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咱得按照九进十三出的规矩来办,我想你干庄稼活是一把好手,应该能还得起的。”
“哦,好吧,好吧。”李过失魂落魄地随口应了一句,慢慢转身离开,张老爹的话彻底击碎了这个年轻人玫瑰色的迷梦,他仿佛看到穿着红嫁衣的念儿缓缓离开自己,看到那贴着红喜字、点着红蜡烛的洞房里面坐着一对新人,只是那个喜气洋洋的新郎官却不是自己。
“李大哥!李大哥!”念儿眼看着李过慢慢走开,没有回应自己的呼唤,顿了顿脚,咬了咬牙,大步跟了上去。张老爹想要起身阻拦,随后想了想,又做了回去,轻蔑地一笑:“哼,他们能干什么?敢干什么?”
“李大哥,李大哥,等等俺!”念儿焦急的声音从李过背后传来,这让李过惊喜交加:“念儿,你怎么跟过来了?”
“俺不要和你分开!”念儿的声音极其坚定,带着一丝斩钉截铁的决心,这种声音通常不应该出现于这个年纪的少女身上。
“可是,可是俺实在娶不起你了。”李过难过地低下了头,他不愿意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承认这个让他心碎的事实,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了霜降和小叔两次打击之后,家里本来就不宽裕的经济是绝对不容许他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虽然陕西也能养马,和蒙古人互市换马能换来一部分马匹,但是马价仍然不低,哪怕是不赔全额,三匹驿马至少也得赔个十两银子,这对于这个家庭无异于是一笔天文数字。
天啊,李过从来没见过囫囵个的银子,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最大的一块银子也只是六钱,又何况是十两银子呢?
那块六钱的银子是当初村里几户凑钱交租子的钱,他只是将银子放在手里拿了一下,就觉得仿佛重如山岳,拿了片刻就觉得双臂酸麻,往日能挑起百来斤重担的胳臂简直不能再起,又何况是十两呢?
十两银子,该是多么重的一个重量啊!
“念儿,对不起,俺小叔有难了,俺必须救他,俺不能把他放下不管。”李过没有敢看念儿,只是低着头,这一是因为他觉得有愧于眼前的佳人,二是因为他害怕再看一眼会动摇他的意志,而小叔是他的血亲,他又如何可以眼看小叔丢命?
与他同岁的小叔李自成和他自幼同时长大,两人虽说辈分上是叔侄,但是情分上和亲兄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好得完全是同一个人。李过从小就佩服有领袖天赋的李自成,深信这个小叔会带着自己作出一番大事业,又怎么可能弃他不顾?
“对不起,对不起,念儿,俺不是人,俺对不起你!”这个身长近六尺(此处取嘉靖牙尺,尺长32厘米)的陕西大汉悲伤地蹲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哭得好像一个孩子。他哭得是如此的伤心,好像要把心内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是以一开始他的声音是沉闷的,是断续的,是间歇的,接着就是一阵又一阵的嚎啕大哭,这哭声好像春日下雨时的闷雷,巨大、震撼而又痛苦,任何一个听到这种哭声的人都能从中体会到声音主人的无限悲伤和郁闷。
他哭得好像一只穷途末路的孤狼,又好像一只离群受伤的鸿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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