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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連環殺人案

    47年的春節來得早,元旦過後21天就是農歷的正月初一,中國人的新年。 八

    一清早,尼娜就把她先生邀來,一同給老師拜年,說是趕早市。一來顯得誠心,二來晚些時候登門排不上號。

    果然吃過早茶,各路人馬前來拜年的不計其數,好在事先安排她兒子鮑玉剛接待,在書房里攀談。二人都是有學問的大知識分子,情投意合,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聊得十分投機。

    尼娜則陪同老師接待四面八方來的朋友,其中就有郝淼船長及大副徐森。

    二人除了到府上拜年之外,還告訴她上回船上裝的骨灰箱卸在吳淞口碼頭的倉庫里。後來日本人不得不派船裝回去,還付了一大筆租賃費,大罵小林兵事八格亞路。師徒倆大笑。

    道格特素有“人來瘋”,人模狗樣的在人群中穿梭,它也出了名,少不得與許多人拍照,威風得不得了。

    尼娜更是成了風雲人物,街頭巷尾無不流傳她如何機智勇敢,甚至有人說她是英國大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後人,真讓人啼笑皆非。皆因同鮑母大破藍色尸體案,產生的轟動效應。

    鮑丫頭與李忠已經自立門戶,少不得也要在家里接待各路賓朋,直到午餐時間一家三口人才過來赴家宴,李忠的姨娘早早就來幫廚,協同吳慧蘭置辦酒席。

    尼娜算是自家人了,也在鮑家吃過年酒。她先生名叫尼克森,黃頭髪、高鼻子,十足的英國紳士派頭。見了鮑母也稱老師,還懂得中國人的禮節,第一次上門送了許多禮品。

    他出手闊綽,贈送三塊手表給小輩,兩塊“浪琴”,一塊“英納格”,喜得鮑家媳婦和丫頭連聲感謝。

    “不用謝,應該的!要謝就得謝鮑老師。感謝她老人家收我太太為徒,跟好人學本事,為民眾做善事,如今成了共同租界警局正式探員,薪水還也不少呢!”眾人大喜,恭賀尼娜退休之後還煥發青春,播光散熱。

    家宴上歡聲笑語,觥籌交錯,樂陶陶。天南海北地侃家常,不知不覺地談及正事。

    尼克森神秘地說道:“據我一個朋友透露,大八寺東瀛山莊的地下設施并沒有遭到破壞,警察局收到上峰命令,鑒於當前形勢,只抓人,就地正法;日本人建的所有樓堂館所、碉堡暗道,一律予以保存,留作別用。”

    “怪不得有弟兄說那地方照常有陌生人出入,不像是關門的樣子。”李忠也說。

    鮑玉剛若有所思:“這里邊有玄機了,依我看主要還是與當前局勢有關!”諸人贊同。

    當晚夜深人靜的時候,老李應約而來,一者探望兒孫,二者專程來會晤鮑母。李忠一家都沒回去,等著見面,尼娜倆口子早走了。

    他語重心長地說:“老人家深入虎穴,搗毀大八寺東瀛山莊,查清藍色尸體的來龍去脈,勇氣可嘉,令人欽佩。不過冒的風險太大,還與鬼子兵展開激烈的槍戰,過您的職責范圍。況且這麼大的年紀,又是使槍的新手,萬一出了差池咋辦?”

    老李雖說年紀比她輕,畢竟是同輩中人,又是兒女親家,還是**地下工作者,話語權極重,鮑金花不得不接受,默默無言。

    有他開了頭,兒子、媳婦立刻響應,一致指責老娘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說嚴重了就是對兒女不負責!還瞞著家人,不是媒體披露哪里知曉?

    丫頭更是義憤填膺,大聲數落尼娜:“什麼事有她在里邊摻和,非出亂子不可。好幾拾歲的人了,就喜歡鬧事,惟恐天下不亂!槍能玩得的嗎?我打算早些把“天明”的奶斷了,還是由我來跟著娘,真讓人不放心!”

    “不用指桑罵槐的,我接受就是。男孩子喝奶要到一周歲,不能亂來!”老太太連忙討饒。

    “就是嘛!聽娘額,一定勿錯!”李忠一聽要給他兒子提前斷奶,趕緊阻止。

    吳惠蘭笑著說:“你看他急的!拍娘的馬屁比誰都厲害!”眾人大樂。

    老李怕孩子們說重了,老人面上下不了臺,立刻打圓場:“你們還沒有理解我的全部意思,神探鮑母名揚四海,多少年來才出這麼一位,非同尋常,稱得上國寶級的人物,是中國婦女的典范和驕傲,焉能出半點紕漏?”

    他這一說,老太太心里樂開了花,滿臉堆笑:“你們的好意我怎會不明白?不過有的時候逼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能動不動就找警察局、巡捕房啊什麼的,對不對?”

    “這話沒錯,以後再遇到類似情形,可以通過我們地下黨的鋤奸隊,消滅日寇,不問黨派,義不容辭!”

    “還有一個重要的情況一定要讓您知道,這回破了大八寺的暗中巢穴,日本鬼子十分惱火,特地加派人手,調整力量。據內線傳來的情報,由東京指定一名高級特務、帝國精英,帶了數拾名精幹的嘍啰,借國共兩黨在前方激戰之際,來申城搞恐怖活動。目標不對付上層和警方,專門針對民間百姓,制造混亂,還說要和您一決高下!”

    這個消息使在場的所有人興奮不已,一致追問這個所謂的精英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男還是女,多大年紀?

    老李搖頭:“一概不知,只曉得此人年紀不小了,綽號“紅孩兒”,意思就是級厲害,連孫悟空都拿他沒辦法,最後還是請觀音菩薩下界擒拿,才得皈依紫竹林的!”

    “很好,很好!很有挑戰性嘛!就讓老婆子我闘一闘這個小魔頭,你們都做我的後盾!”

    “那是自然!”一時又變成群情振奮了。

    剛剛說好今後她只準用尋常兵器-雙截棍的,立馬又推翻;還說尼娜天不怕地不怕,堅韌不拔,是個可用的人才,此一時彼一時。

    大年初五的清晨,中國人有迎財神的民間風俗習慣。

    天還沒亮,就有人早起燃放鞭炮了,申城中到處都是,連租界里都時興這一慶祝活動,想發財的人太多了。

    申城大東門外黃浦江邊白渡路,俗稱關橋,當地有座“天發”茶樓,規模不小,二層樓,八開間門面。

    因地處三岔路口,毗鄰黃浦江,緊靠輪船碼頭,“地利”、“人和”全占了,從早到晚茶客臨門,生意好得沒法說,五更天就開始營業,因為江上南來北往的生意人已經登岸了!

    茶樓內供了一尊文財神,即比干丞相,據說靈驗得不得了。今天迎接他老人家下界,老板比往常早起一更,搶個“天時”。三更天就吩咐伙計們卸排門板,開爐灶燒水。老板親自捧了一捆高升,俗稱大爆竹,點支香煙當火引子,站在門口街心里燃放起來。

    第一枚、第二枚均是“嗵-吱溜-啪”,爆炸聲響亮不算,吱溜到半空中,只見到一個小黑點,不同尋常,端的是吉祥物,喜得他連聲說好,今年買的鞭炮數它最棒。

    第三枚還要棒,響聲更厲害,不過只有一聲“嘣”,既沒有“吱溜”,更沒有“啪”,爆竹根本沒有升空,而是就地劇烈爆炸。老板被炸得血肉橫飛,尸塊東一隻西一隻,簡直像挨了一顆手榴彈。

    拾來個伙計嚇掉三魂七魄,茶博士是個忠厚老者,驚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口吐白沫,暈死過去。眾人趕忙掐人中、急救,好半天才還陽。

    醒來時茶館店門口,救護車、救火車、警察局的香港車、摩托卡停了一大片,警報聲時起彼復,令人膽戰心驚,一清早便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慘況空前。

    新年頭里求財神竟然落得這麼個下場,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老板的尸體、零件裝了一籮筐,先送到醫院洗凈、拼湊,再經殯儀館化妝,最後車到火葬場火化,這算哪門子的事?

    無獨有偶,中正中路與浦石路之間有條寂靜的小路,是申城里高檔住宅區,拐彎角上有家名為“霍克斯黑德”茶館。

    它可不是中國人所謂的茶館店哦,是專門經營各種咖啡、奶茶以及少量精致小點心,價格昂貴。一來地段高級,二來英格蘭風味十足,三來霍克斯黑德是英格蘭北部湖區著名小鎮,19o2年英國女作家比阿特麗克斯在那裏創作了一本風靡世界的童話故事,《彼得兔》,故而名聞遐邇。生意自然出奇的好。

    尼娜就是英格蘭霍克斯黑德人,兒子科比自小在故鄉外祖母膝下長大,後來到了中國,仍然十分懷念家鄉。所以她和先生商議,給她兒子開了這家“霍克斯黑德”茶館,離自家的住處也不遠,彼此有個照應。

    科比討了個中國女孩,成了家。

    事情就出在這位年輕的女老板身上。

    也許是所受的教育不同,文化底蘊相差太多。既然開店,老板娘信仰關聖帝當作財神菩薩,店里供了一尊龍華寺請來的五彩瓷的關老爺,除了求財還保平安,無可非議。

    科比卻弄了個騎瘸馬拿長槍的唐吉可德,說是營造品咖啡的氣氛,真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咖啡館沒有早市,上午九點半鐘才開門。老板不信財神,也不肯放爆竹,老板娘只好趕著鴨子上架。

    開頭幾枚也蠻成功的,不知第七還是第八枚,同樣爆竹并未升空,就地爆炸,當場炸死燃放的人。幸好老板科比與太太憋氣,袖手旁觀,才逃得一劫!

    於是大東門一批趕早市的救護車輛、湯姆探長率領的各種警車再興沖沖地趕到這里救援、救護,說白了,收尸而已。

    兩個地方兩家茶館,分別炸死老板和老板娘,如出一轍,都是燃放手榴彈改裝的大爆竹,警方的結論第二天就下來了,勿容置疑。

    所謂的爆竹也就是殺人的兇器,也是買的同一家。

    年初四的下午,一個年輕的婦女、尋常的生意人,先在天發茶樓兜售大爆竹,說是特級品,放得高聲音響,老板親自燃放一定發大財。并且先使用後付款,元宵節前再來送貨收錢。總之,銷售方式十分離奇又非常優惠,老板何樂而不為。

    西式茶館也是一樣。

    問及這個女販子長什麼模樣,都說看不清全貌,說不上準確的年齡,因為她戴了頂肥大的棉帽子,臉上罩了個大口罩,天寒地凍的,天上還飄著零星的雪花,這個裝飾也不算出格。

    她騎了一輛八成新帶書包架的腳踏車,貨就裝在一隻老刀牌香煙的紙箱里,擱在後座架上,也無可疑之處。

    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神秘的女人,特地找這兩家茶館下手,兇殘地炸死無辜開店的,一定有原因,絕不會商業競爭或是糾紛。會是什麼呢?警局管不了那麼多。

    所以警方最後還是找到神探鮑母這兒討救兵,中國租界和共同租界的,他們實在無能為力。

    尼娜家死了個媳婦,留下一個三歲的孩子,全家人大慟。好好先生尼克森都大動肝火,發誓一定要找出兇手,為媳婦報仇。

    他竟然直闖保姆家,懇請老太太勘查,說是租界里的那些個探員、警察沒那個本事,無論如何要幫忙雲雲。

    洋先生親自上門求救,全家人支持,一致動員老娘出馬查案,尼克森感激不盡。

    幾天來,公、私三方面請她出山,額外給她尚方寶劍,先斬後奏,必要時暗地里還可以請地下黨的鋤奸隊幫忙,可謂春風得意,就看她的本事了。

    兒子問她,心里有沒有譜?她說現在還沒有最後確定,需要李忠設法調查天發茶樓的背景。他有周金榮這塊牌子,利用上海灘幫會上的關系,能夠功半事倍。

    果不其然,三天中就有消息了,大茶樓暗中的股份3o%是揚子江輪船公司的。

    這個消息非常重要,老太太馬上得出結論,兇手就是小林兵事的一伙,瞅準了兩個冤家對頭,設施報復。上一次東瀛山莊的死人骨灰沒有如期運回日本,耽擱了行程,拜兩方面所賜。

    主要的一方是鮑母師徒,神探闘不過,先拿學生開刀;“天達”號輪船上自船長下至水手、司爐,均同老太婆一鼻孔出氣,也不可放過。看來那個什麼“紅孩兒”已經公然叫戰了!

    而且上來直接殺人,消息摸得如此準確,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眼下最要緊的工作就是追查那個上門兜售假爆竹、真手榴彈的女子,同時要加強自家的保護,嚴防敵特再次殺戮,慘痛的教訓不可低估。

    但是偌大的申城要找出兇犯談何容易,一點線索都沒有,猶如大海撈針,於是想到了一個“趕鳥出籠”的計策。

    毗鄰東瀛山莊的池袋印染株式會社,早已人去樓空,但是水電費照舊每個月如期繳納,自來水公司和用電部門只管收費,只要不拖欠,哪問張三李四?

    今天兩家聯手,兩部黃顏色的工程車開到廠門口,跳下好幾個工人,封水管堵閘門,搗毀水池,一句話,斷水!

    另一批人斷電,已經在拆變壓器了。

    這一招太厲害了,沒有水和電,在大城市里如何生存,逼得你搬家,從地底下走上來。

    一個操著生硬漢語的男子,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責問水、電公司的操作工,為什麼斷水停電?

    回答的是:我們只管執行派工單上的要求施工,其他一概不問。你有事找上頭去說!

    接著又冒出幾個生面孔,上前阻攔,被穿警服的劉隊長截住:“喂喂喂,你們是什麼人?阻止施工,膽子不小!”

    “我,我們是會社的職工,自然有權維護廠里的設施!”

    “胡說八道!印染廠早已關閉,遲遲不注銷水電供應,暗中做二道販子,把資源賣給其他用戶,實屬違法行為!不要自找麻煩,站一邊涼快去!”

    他這幾句官腔實實在在,幾個男子鼻塌嘴歪,無言以對。有個人問:“那我們用水、用電怎麼辦?”

    “簡單的很,是企業單位的,攜帶營業執照;居民住戶的攜帶戶口本到派出所去核實,再到各區的水電部門登記,馬上會給你們安裝的。套用他人的名義不合法,聽懂了嗎?”

    “請問你什麼人的是?這件事挨得著你管嗎?”又出現一個三拾好幾的女子,身上披一件草綠色的軍用呢大衣,頭上戴頂大氈帽,氣勢洶洶地責問劉隊長。

    “這話應該我來問,你是什麼人?本人在執行公務,挨得著你來問嗎?”

    “你……”

    “你什麼?再羅嗦一句,把你抓起來!”劉隊長一臉警察頭子的兇相。

    黑暗中又傳出一句:“進來、進來,別跟這小子一般見識,走著瞧!”

    戴棉帽子的女子悻悻然地走了,工程隊施完工也走了。

    這一切都被停在廠門口的一輛小汽車里的兩個老女人瞧得一清二楚,她們正是鮑金花和尼娜。

    鮑母問:“認出那個戴棉帽子的人了嗎?”

    尼娜自從媳婦死後,精神上打擊不小,兒子的新家多虧媳婦里里外外一把手,才得以欣欣向榮,蒸蒸日上,她少操許多心了。想不到好端端的茶館老板娘慘遭殺害,尸骨全無,殘酷的現實使她太難以接受了!

    幾天來,她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人一下子消瘦了不少。無精打采地點點頭:“沒想到她是仲上美和子,被師兄咬了一口,還活著。跑到上海來了!”

    “就算她命大,後腦勺被丫頭咬了一口,撕去一大塊皮肉,也夠她好受的,整日帶頂棉帽子。下次再遇到她,立刻就能辨別出來!”說罷拍拍道格特的頭。

    又說:“她不會逍遙太久的,你媳婦的仇早晚要報!”

    一聽要給媳婦報仇,她一下子來了精神,迫不及待地:“慘案與她有關?”

    “極有可能,年初四上門兜售爆竹的那個女子就是她。從外形上看,同樣戴頂棉帽子,就是為腦後的傷疤保暖。再說她有充分的作案動機,不僅她被丫頭咬傷,就連她丈夫小胡子仲上少佐也同出一轍。故而報復殺人就不足為怪了!”

    “哦,哦,哦!那我們要想方設法抓住她,嚴加審問,掏出實情才能定她的罪!”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還需假以時日。只要她或她們再度作案,一定會露出破綻,到那時我們就有機會了!”

    “如果敵寇一直蟄伏待機呢?”

    “不會,她們沒有那麼久的耐心!今天一招《趕鳥出籠》,就是要使得她們失去巢穴掩護,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一舉一動落在我們的眼里,就寸步難行了!”

    “好,聽您的!只要早日能為媳婦報仇,學生我也豁出去了!”

    幾天後,正月十五元宵節。

    中正中路13oo弄,也就是事發的那條小路上,距“霍克斯黑德”茶館不遠,有家牛奶批發站。照例,第二牧場運送當天新鮮牛奶的卡車,天蒙蒙亮就停在路邊,一個裝卸工和司機正往站內搬一箱一箱的牛奶。

    忽然,停著的卡車竟然自動地滑行,這里有個坡度,車子下滑的度越來越快,駕駛員嚇得魂都飛了,一邊攆一邊高喊:“行人躲開、躲開,有危險!”

    幸好大清早,路上人影子都沒有一個。只有路口拐角的茶館二樓露天陽臺,有個老者在打太極拳,每天如此。只要送牛奶的卡車一來,他就出來運動,跟牛奶車一樣,雷打不動。

    奇怪的事發生了!直行下滑的卡車眼看要到大路口,突然拐彎向上街沿沖去;“啪”的一聲,那個老者莫名其妙地停止打拳,把頭伸出來張望。

    咖啡店門前左邊一點有根燈柱,不是那種又粗又結實的路燈電線桿,而是亭亭玉立的鑄鐵藝術燈柱,往日象征著這條小路的幽靜與雅致。

    哪知道今日被斜著開過來卡車撞斷,斜著倒下,正好斜對那位把頭伸出來的老先生,立時砸得頭顱破裂,紅的、白的瞬時流出,鮮血、腦漿混合物滴滴答答從二樓落下。

    同時“噼里啪啦”聲響,卡車又把咖啡館的門窗撞碎,車頭卡住門框,終於自動剎車了。

    等到牛奶車的駕駛員和裝卸工趕到時,慘禍已經發生。二人只看見一人跨上停在路邊的摩托,一溜煙地飛奔而去。

    年初五到正月半的1o天里,茶館門前接連死了兩個人,又都是清晨,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奇怪的事了!

    警方一下子來了好多人,加上四周來看熱鬧的,把這里包圍得水泄不通,比大型游行集會的人還多。

    出現這樣的大事,不知道是意外的交通事故呢還是蓄意的謀殺,自然把神探鮑母請來。

    這回她老人家也是大場面,除了尼娜和牧羊犬之外,鮑丫頭自分娩之後,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露面。一副少婦的打扮,模樣沒啥改變,只是比以前豐滿了些,不少粉絲跟她打招呼,有點應接不暇。

    到底是專業偵探,一來就忙個不停,四下取證收集資料、拍照,連猛犬道格特都精明得四處聞啊嗅的,像模像樣。

    老太太更是厲害,連大馬路上的公交車站都去看了一遍,還鄭重其事地與總站聯系,不知道其中有什麼玄機。

    最後得出結論,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案,作案的手段基本上搞清楚了,那個騎摩托車匆匆離開的人有重大嫌疑,現在要任務就是要把這個人找到。

    不知道是“無巧不成書”呢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個摩托車車手,沿著中正西路倉皇向西逃走,闖紅燈時撞上一輛載垃圾的大卡車,摩托車摔得老遠,人躺在馬路中央的血泊中,不知道有命沒有命?

    天時太早,交通警還沒有上崗,路邊一家煙紙店老板做好事,打電話喚來救命車把傷者送到附近的醫院去了,據目擊者說這人是個女的。

    等到鮑母二人一狗趕到這里,人早就送醫院了,馬路中央的血跡也已經沖洗乾凈,沒有任何痕跡,遲來的警察什麼也不清楚。後來找到那位老板,才大致上了解到情形,并作了相應的布置。

    然後直奔西郊的交通醫院,這是一家與交通事故相關的病所,警察局的下屬單位,退休警員、公務員都在這里看病,對外傷治療有一定的權威。

    三人一直忙到午後,當然還有租界警方參與,包括警察局的羅警官和劉隊長。

    鑒於這件慘案影響不小,轟動申城,當天下午電臺里新聞廣播連續不斷:重大嫌疑犯因匆忙逃離現場,闖紅燈時與虹口九龍路清潔所的卡車相撞,經醫院搶救已脫離危險,仍需重點看護。等到她恢復一定的體力,能夠回答警方的盤問才能開庭審理,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這一消息一時成了民眾的熱門話題,不知道的人極少。

    深夜,寒風刺骨,雨夾雪的天氣,路上少行人,四下里靜謐得可怕,只有“沙沙沙”打在打在雨傘上的聲音還有點生氣。

    一個年輕女子,身上厚厚的冬裝,還戴個大口罩,艱難地走進醫院急診室,把傘收起,甩了甩水,還用個套子套上,挺守規矩的。挽在手腕上,向護士打聽重病房在哪里,說是來看望婆婆的。

    孝心可佳,小妞熱心地告訴她怎麼走,由中間樓梯上3樓,走到底,看到一個大大的“靜”字,急救室對面一排就是。

    墻上的電鐘顯示:2點整。大樓里靜悄悄,所有的房間燈都關了,除了一間重病房和值班醫生的辦公室。

    這間重病房里,出車禍的女子就躺在病床上。手臂上和鼻孔里都插著管子,一根氧氣、一根藥物,看樣子傷得不輕。

    女護士端著搪瓷藥盆過來,對守在門口的便衣說:“該換藥啦!”

    便衣警察朝她瞅了瞅,點點頭:“進去吧!”

    護士進去,室內燈光很暗,又開了一盞燈,頓時亮堂堂的。她走到病床跟前,一手從盤子里的紗布中抽出一把匕,一手掀開被子,嘴里還說:“美和子,別怪我!大佐要你……”

    “死”字還未出口,匕正要下刺,冷不防稱作“美和子”的重傷號拿槍貼著她拿刀的手臂,“啪”的一槍,刺客“啊”的一聲尖叫,轉身就逃,與門外站崗的便衣裝了個滿懷。

    好個女刺客,身手不凡,身體踉蹌的同時,還能腳底下使絆子,伸手一推,便衣“噗通”倒地。“美和子”從病床上一躍而起,手里的槍對準她腦後砸來,還是慢了半拍,刺客沖出房門向著樓梯口飛奔。一個便衣一個“重傷”的病人緊緊追趕,一路大呼小叫:“抓刺客,攔住她,不要讓她跑了!”

    夜深人靜,呼叫聲森人,驚動了整個醫療大樓,就是沒有人出來攔阻。

    剛剛跑到底層樓梯口,閃出一個小護士,正是值夜班的小妞。剛才出其不意地被人擊傷,昏倒在地,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一看身上的護士服被人扒了,知道就是那個問訊的女子所為,肯定她就是敵特,摸摸後腦勺還隱隱作疼,迷迷糊糊記得受了她重擊……。

    忽然樓梯上傳來一陣激烈的腳步聲,還有人大喊抓刺客,心想一定是剛才襲擊她的那個陌生女子。

    刺客剛從樓梯口現形,小丫頭奮不顧身,一把抱住她的腰,死死不放,怎麼也甩不開。

    正因為拖住了這麼一刻,追下樓的便衣和“傷者”及時趕到,餓虎撲狼似的擒住她。

    這時,樓上、樓下的值班醫生、護士、勤雜工、門衛也聞風而來,把她團團圍住,插翅難飛了。

    不料女刺客十分驍勇,一招反擒拿掙脫開來。沖著人群,厲聲喝道:“退後,都給我退後!”說著把上衣解開,天哪!腰圍一圈綁著炸彈!眾人這才看清,女刺客二十五、六歲上下,模樣還滿俊的,沒想到她如此彪悍。

    “誰敢上前,本小姐與整幢大樓、還有你們這些支那人同歸於盡!”

    對於這個有恃無恐的女魔頭、極端恐怖分子,眾人投鼠忌器,哪一個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真如她所說,能把整幢醫療大樓炸飛,後果不堪設想。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後退,眼看就要逃出急診室大門了。

    就在這時,附近警察分局得到醫院打來的報警電話,幾個軍警到了,把她團團圍住。

    她後退到門邊,拿起靠在墻邊的雨傘,一轉一抽,拔出一把細細的日本刀來,雙手握住刀柄,兇神惡煞地:“誰敢上前一步,本小姐手里的刀就是他的對頭!”一看旁邊有個穿灰大褂、手拿拖把的老年清潔工,一把拽過來,刀架在她脖子上,兇神惡煞地:“立刻安排一輛車,不然我就殺了她!快,我可沒有太大的耐性!”

    眾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知所措。

    那個“傷者”說:“有話好好說嘛,何苦鬧得驚天動地的!他們是小警察,這件事做不了主,你稍等片刻,叫他們打電話請示上級,如何?”

    “那就快去!”說著押著老太婆退到大樓外的玄關里,逃走容易。

    “哎呀呀,你把刀拿開些,怪嚇人的!老婆子老胳膊老腿的,你就是放我逃也跑不動啊!橫豎是個死,我才不在乎呢!你倒是防著這幾個警察,手放在炸彈上,防止他們暗中開槍!”

    這話不錯,軍警和那個假美和子都有槍,她不得不防。一手握刀,一手拉住導火索,喝道:“站在這里不要動,你想逃走,我就宰了你!”

    萬萬沒想到老太婆立時翻臉:“我先宰了你!”身子一扭,到了她身後,雙手高舉拖把的木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死命一擊,砸在她背脊上。“啊”的一聲,鋼刀落地,一個“狗吃屎”倒在地上。便衣警察和“傷者“上前繳了她的械,拆下炸彈,找來一根繩子,五花大綁,再也別想逃了。

    “老師,您好厲害呀!”那個傷者原來是尼娜,按照鮑母的吩咐,李代桃僵,合演了一出好戲,將刺客抓住。

    這一棍實在不輕,疼得女賊齜牙咧嘴,腦門上豆大的汗珠直冒,十有**打斷了背後的肋骨,坐在地上都不能,只能躺著喘氣。

    那個清潔工老嫗自然就是鮑母,面有愧色:“她傷得不輕,需要上石膏包扎,不然人就廢了。也怪我下手太重,打成這個樣子,麻煩醫生進行必要的傷科醫治!”

    “不需你這個老太婆假惺惺地做好人……啊喲,啊喲!”她一動怒,氣連經脈,立時痛得支撐不住,出口喊了起來。

    老太太把把臉一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我可憐你!為的是疼死了不好審問,像你們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死絕了才好呢!帶走!啊,對不起,對不起!請擡走吧!”想起來不該對醫院里的人橫眉豎眼的,連忙打招呼。

    然後安慰了受驚的護士小妞幾句,師徒倆這才躊躇滿志地走了。

    再出紕漏那是警方的事,不用再吃這行飯了,幹脆回家抱孩子去吧。

    一切準備就緒,刺客的傷也略有好轉,開庭審判前,鮑母單獨探監,先穩住她,以便法律程序順利進行。

    女刺客在牢房中,雖然未上手銬,但是腿上有沉重的腳鐐,因為她是重刑犯,不許保釋也不讓探監,以防她逃走。見鮑母進來,頭往別處一扭,理也不理。

    “呵呵呵呵,蹲班房的滋味如何啊?年紀輕輕,美麗的小腦袋瓜里整日想的是滋事殺人,以邪惡為榮,難道從小沒經過正面教育嗎?”神探故意激怒她。

    “少說廢話,欲殺欲剮悉聽尊便,帝國軍人無所畏懼!”她還是桀驁不馴。

    “少在我面前沖硬漢了!想死還不容易?不過不是我來殺你,落個空子,讓你自己人來殺你,信不信?”

    女刺客嗤之以鼻:“哼,胡說八道!”

    “你不信是不是?我們只要在報紙、電臺上披露信息,就說案件大有進展,刺客熬不過刑,已經全部招認了,你說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原本她一直有恃無恐,以為她的組織會來救她,聽了這番話,嚇得魂不附體:“你太卑鄙了!怎可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呵呵,你也知道害怕?比起你們蓄意殺人,手段殘忍歹毒,豈不是小巫見大巫!何去何從你好好地考慮考慮!”

    她沉思了一會:“你想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跟警方配合,不然你死了還得背黑鍋,你的家人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她咬牙切齒地說:“老太婆,你太狠了!”

    “小意思,以毒攻毒!你只需要按照這張紙上所寫的去做,好好地看看吧!”說罷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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