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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里说西伯利亚强冷空气登陆,北京两天之后开始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场大雪来势汹汹,从傍晚降落,一直到下到了次日中午才停。晚上我和傅源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穿了一件羽绒服,一黑一白,像是黑白双煞。今天难得早一些离开公司,晚饭还是耽误着没有吃,傅源看着漫天白雪笑了笑:“好久没有见过雪景了,真漂亮。”
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里被他握紧,靠着他的肩膀看了过去,这也是我来到北京以后头一回见到北方的雪。和在南方时看到的真的很不一样,南方潮湿,落雪的时候大多都是零星的碎片,手心一伸出去想要接一片,却只能留下一滴水,有时下了一个多钟头,地上只有些许轻薄的白,踩上去却一下子湿了鞋底。
这里的雪,你伸出手还能在掌心细细观摩它们的形状,在露天的地方走一走,头上肩上也会落下一层,需要掸好一会儿才能弄干净。果真是像小时候书里看到的样子,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入手。
“这样的天气,应该烧个铜炉涮羊肉吃才带劲的。乔雨,我知道这附近的巷子里有一家火锅店很不错,咱们俩好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我带你去尝一尝。寻常晚上那里应该都坐满了,不过今天这种天气还冒雪过去的客人应该不多,只但愿这么晚了老板还肯做我们的生意。”
“你今天不回去继续工作了吗?我可不敢占用你的时间。”
“累了那么久,想稍微休息一下。”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酸,是啊,他又不是钢铁人,哪能一直折腾下去。所以我爽快的同意了,跟着他找到了那家店,里面还有两三桌的客人,店面是真的不大,从外面看过去起初还以为是民宿,老板坐在院子里用烟斗抽烟,看着我们说:“您二位来的真够晚的,今天你们运气好,我留店里过夜,不然这个点儿就不接客了。”
往里走曲曲折折若干个小厅,我们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傅源让我点菜,很快就热腾腾的一锅羊肉汤端了上来,他给我舀了一碗,尝一口味道真是好极,入味儿却一点儿都不觉着腥,肉吃在嘴里也一下子化开了似的,汤香馥郁。
我和傅源这些天都有些胃口寡淡,好不容易被吊起了食欲两个人都吃了个满饱。起座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傅源在前台结账,我抬头这才注意到朝东的那面墙上挂了一张木匾,上头写了三个字:惆怅居。
吃饱喝足了却原来还不知道这店有这样一个名字。我看这老板年纪不算很大,四十岁出头的模样,就问他:“你这店名为什么叫这个?”
“是出自纳兰性德一句词: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这是我发妻最喜欢的一首词,这三个字也是她当初亲手写在纸上,我后来找人临摹刻下的。”
我点点头:“词是好词,就是伤感了些。”
“我发妻已经过世了。”
我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
“没有关系,我看您二位感情好的很,打心里替你们高兴,这辈子遇到一个能让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很多人就是将就过了那么些年,将就跟一个人在一起了,连真正的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妻子去世之后,不断有人跟我说再娶一个,但我真的没有那个心思,人就是这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恨就恨当时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再珍惜一些。”
从店里出来,我的脑子里反复想着老板的话,只觉得心里大恸,几乎不能自已。我紧紧地挽着傅源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雪中的侧脸,看到雪花定在他的黑发上,想象着有一天他的头发渐白,日益老去的样子,只是那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会是谁呢,如果不是我,他回忆平生的时候,又会不会还能记得我的样子。
正想着这些出了神,傅源的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天桥下面有个小女孩儿在乞讨,她大概八九岁的模样,只穿了一件破旧的小夹袄,坐在地上的泡沫板上,头发凌乱,面黄肌瘦,只呆呆地望着路人,偶有行人经过的时候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傅源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爸爸妈妈呢?”
女孩儿摇头。
“没有亲人?”
“有爷爷,生病了。”
他把皮夹里的几千块钱都给了她,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接过来一直小声地说谢谢,傅源皱眉头:“你手这么凉,冷吗?”
她点点头。
傅源看了看这附近的店面清一色的关着门,也没有地方给她买件衣服,索性把自己的羽绒服给脱了下来,把她整个人给包了起来:“知道回家的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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