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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到了,褚子陵寄出的那封信,算一算也该到了。”

    他沉吟。

    若以南疆一贯的排兵速度计算,最快后日,最慢七日后,定远城便会遭受小股南疆军队袭扰。

    这是褚子陵一贯的行事作风,绝不会尽信于人,哪怕是从时停云这里得了消息,也会先派兵试探定远城中状况。

    他与时停云一样了解守定远城的温非儒。他有一半的南疆血统,生活在边境处,却被入侵的南疆人杀了父母。

    此人勇武过人,性情暴躁,每战必亲出杀敌,若是他当真受伤,面对此等稀少的兵力,有极大可能会派座下某位小将出战。

    明面上是表示蔑视,实际上是以骄掩虚。

    若池小池没有料错,褚子陵会去信嘱咐与他联络的人,若是温非儒亲自出来迎战,那便是他伤不重,千万莫要硬战,白费军力;若是温非儒座下首将来战,那便要斟酌了再战,温非儒很可能不在城中,同在定远城中的张督军智谋不错,有些难对付;但若是派一小将来战,则万勿错失良机,说明城中主事者仍是温非儒,那便调军来战,非为夺城,而是务必要将温非儒擒杀,斩去时惊鸿一条臂膀。

    褚子陵这样安排,还有一层妙用。

    ——他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温非儒的性情,知道的人有不少,不难根据他应敌的举措做出如上推断。

    至于温非儒将军受伤的讯息是如何为南疆人所知的,大可以推到哪个细作头上去,怎样怀疑也轮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褚子陵身上去。

    但褚子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隔着千里之外谋算的,还有一个池小池。

    时惊鸿何等人物,自家儿子一封书信寄去,不需详说,他便能猜个十之八·九,定会有妥善的应对之法的。

    自小,时惊鸿便教给时停云,打仗既要知道如何赢,也要知道如何输。

    这一场胜仗,算是他白送给南疆的见面礼。

    看池小池出神,娄影索性停止了猜测,手握着书望着他,心里眼里都柔和得要命。

    池小池把接下来的计划酝酿个大概,看看时间,觉得自己与自家先生待的时间有些长,该出去放个风了,于是他招呼了一声:“先生,我走了啊。”

    池小池挑帘欲下马车时,娄影突然在他身后问:“你真的数了?”

    池小池:“……什么?”

    娄影注视着他:“二十七下。”

    池小池明白过来他指什么后,一摊手:“瞎说的。他自己又不会数。”

    他又问:“你能听到了?”

    娄影说:“系统的部分功能恢复了,但只能听见你那边的声音,说不了话,也没法看到世界线。”

    池小池嗯了一声,跳下马车后,心里却有些古怪:

    娄哥问这种事干什么?

    他自觉主动地否定了最合理的那个可能性,拍马向队伍更后方行去。

    送走池小池,娄影继续在佛手的清香里看书。

    ……实际上,他在翻阅世界线,寻找线索。

    世界线的读取功能已在半个时辰前恢复。

    娄影只是很想听池小池守在他身边、认认真真地为他讲故事而已。

    他在推想池小池下一步可能的行动目标。

    沉思半晌,他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兵法,自言自语道:“……鸽子。”

    不知是否是巧合,数秒过后,他耳畔传来池小池的问话声:“鸽笼带了吗?”

    褚子陵的回话随之而至:“都带了,全都是将军府里挑出的好鸽子,最差也是去南疆送过几十次信的,公子请放心。”

    娄影笑微微地翻过了一页书,默然不语。

    当夜,全军在白丘驻扎,埋锅造饭。

    他们本就是随粮队出发,伙食自然不坏,晚上的饭食有黍米,还有烤鸡。

    待饭熟之时,严元衡踌躇几度,下了极大的决心,才以自认为最自然而不造作的姿态,坐到时停云身边,跟他等着同一只鸡熟。

    池小池在末世啃过馒头,在野外用个饭自是乐得逍遥。

    他翻着铁架上滋滋冒油的烤鸡,问严元衡:“吃得惯吗。”

    严元衡平静道:“我上过战场。有次接连三日只喝饮马的水。”

    他是说第一次上镇南关驰援的时候。

    池小池撕了只烤得表皮脆焦的鸡腿给他。

    严元衡拿在手中,并不张口,目光微微下移,注意到他腰间悬挂着一枚锦囊,皱起眉来,问:“此物是……?以前没见到你佩戴。”

    池小池低头看了看:“临行前元昭赠的。”

    说是严元昭赠送,实际上是他的侧妃缝制的。

    六皇子侧妃也是个奇女子,闺名锦柔,十六岁时,得知自己要配六皇子,领旨谢恩后,痛哭了一天一夜。

    外人都以为是喜极而泣,或是不舍出嫁,但她同为贵门的同龄小姐妹们却很是理解,纷纷前去安慰。

    用严元昭的混账话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她一出嫁便要守寡呢。

    当初的时停云好心纠正他:“你若是真死了,她会笑的。”

    严元昭的回应就是一脚。

    他委屈道:“与我结亲,有这么不情愿吗。”

    时停云瞄了一眼围绕在他身侧的莺莺燕燕,道:“你能从花楼里出去再说这话吗。”

    严元昭实在是花名远扬,被许去当侧妃,的确不是什么好归宿。

    然而,时停云晓得,严元昭他喝酒骑马蹴鞠狎妓,但在男女之事上,他除了皇上赐下的启蒙宫女外,还真没碰过旁人。

    严元昭能如此逍遥,全是蒙受生母恩惠,他生母又是故皇后,眼见父王情深,严元昭心中对自己的正妻也有了期许。

    他只想让最爱之人做他正妻,最爱之人为他生子。

    锦柔嫁去当夜,严元昭便与她说清,他对她没什么感情,她也不必对自己有什么感情,她独自一个在六皇子府中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别弄出什么污糟事情来,他的钱足够养着她,好吃好喝,一世快活。

    六侧王妃也是个耿直人,像寻常女子那般犯了几日嘀咕,发现严元昭的确是对她毫无兴趣,便乐得自在,成日里绣绷子,嗑瓜子,种葡萄,逛书市,不亦乐乎。

    此番时停云要去南疆,严元昭回府同锦柔说了,她便赶了个一双荷包出来,去寺里开了光,严元昭一个,时停云一个。

    严元昭送荷包来时,难得严肃了一把:“给我收好。这物件是大师开过光的,若你有险,此物会有感应。无论千里万里,我都会去救你。”

    池小池接过荷包来时,在手里掂了掂,想,你们直男都这么给的吗。

    闻言,严元衡目光变幻。

    早上出发时,他拜别父王时,便在六皇兄腰间瞄到了此物,观其式样,与眼前这个恰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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