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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师映川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身为一国储君,却白龙鱼服,一旦有事,岂是说笑的?虽说如今摇光城治安算是清明,不过到底是帝都,人口数百万,整日里南来北往之人不计其数,鱼龙混杂,你身为储君,居于深宫大内,警戒森严,自然没有半点闪失,然而到了外面,如此白龙鱼服,万一出了差池,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话!本座知你年少,孩童天然心性受不得拘囿,但你要记着,你既生于天家,有着亿万人求而不得的好处的同时,自然也要有许多不能顺意之事,这就是其中之一。”

    晏长河只得垂手听着,但毕竟还是年少,就又小声道:“长河不是白龙鱼服的蠢人,虽然出来,但也带了得力之人保护,就是准宗师来了,也叫他有来无回……”师映川轻哼一声,以他如今境界,气血磅礴,五感五识已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一时放开感应,立刻就对周围的一切完全了如指掌,十数名或在明处或在暗处的高手以及这些人的自身情况在他心里简直就是纤毫毕现,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身为一国储君,虽然还年少,但又岂是胡闹不知事之辈,出行还需谨慎,哪能真的白龙鱼服?当下就说着:“虽是如此,也是荒唐,若有宗师出手,又待如何?……上来,与本座同乘,待回宫之后,你父皇那里自有惩处。”

    晏长河一听,小脸顿时一苦,而附近负责他安全的众人却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是太子,一旦有个闪失,自己这些人并家人亲族立刻就是万劫不复,而现在既然到了国师身边,那就是稳如泰山了,因此都把这吊了一路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一时晏长河就被送上乘舆,他揭开珠帘进去,只见一重薄薄的明黄帘幕之后,有一道高大身影正斜倚在锦座之上,单手支颐,姿态慵懒从容,晏长河揭了薄幕走入,道:“国师……”

    师映川看他一眼,道:“坐罢。”晏长河不敢怠慢,他敬畏师映川犹胜敬畏其父晏勾辰,当下就上前在脚踏上坐了,师映川低头看着他,说着:“你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否则连自己的行为都约束不住,日后又如何掌控偌大一个国家?”

    晏长河喏喏道:“长河记住了。”一时间却见男子雪白的容颜好似最为完美的雕琢,无一丝一毫的瑕疵,肌肤如同纯白寒玉一样泛着莹莹光泽,尤其那一对鲜红凤眼,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样璀璨,又仿佛深不见底的血色湖水,波光粼粼,给人一种奇异的美感与邪异之感,神采迫人,对任何人都具有一股神秘的诱惑力,乌黑如缎的长发向后梳着,随意散在身后,身上一件纯黑华衣,乍看上去并不出奇,细看上去却发现这衣上以精湛绣法绣出暗花朵朵,袖口之处以繁复的银丝花纹点缀,这样薄薄清凉的衣裳,将男子挺拔的身材衬托得犹为赏心悦目,他坐在那里,无论是任何人看到了他,就会瞬间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四周其他的一切,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身影,这般形貌气度,只看—眼就足以令人毕生不忘,魂牵梦萦。

    晏长河如今虽还年纪不大,然而但凡贵族之家的孩子,哪个不是早熟,更何况天家,晏长河自然早就知道男子与自己父亲之间的事情,因此对于面前这个高贵强大的男人,他是怀有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的,尤其当想到父亲曾经私下里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更是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那时父亲背对着还年幼的自己,低声道:“长河,你是朕的儿子,日后是大周的主人,如今大周与青元教已是密不可分,相辅相成,普通人不过匆匆数十年时光,朕与你,乃至将来的皇帝,也无非就是这个光景,但国师不同,若无意外,他至少能够在这世间停留数百年,助我晏氏永世镇守大周,所以等朕长出第一根白发的时候,你就去侍奉枕席罢,等你也已经不再年轻之际,就让你的太子、帝国未来的主人代替,以此类推,你可明白?”

    这样一走神,不禁就心生异样之感,再看男子,那模样是见过无数次的,但仍还是有隐隐的窒息感觉,不是因为面对强者的压力,而是被纯粹的美所震慑,他虽年纪不大,但生在帝王之家,闺帏之事自然有宫中专人讲解教导过,一时想到自己日后要以男子之身曲意逢迎,似妇人伺候夫婿一般服侍对方,父子委身于同一人,心中羞耻忐忑之余,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时却听一个醇朗声音道:“……你这是在发什么呆?”

    晏长河一激灵,却见师映川正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太过美丽而原本会略显一丝阴柔的凤眸,在呈现出诡谲的艳红之色后,整个人不但没有丝毫阴柔之态,反而平添了几许大气磅礴的意味,晏长河心下一颤,忙定一定神,嗫嚅道:“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师映川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孩子在想什么,听了这话,便不再问,晏长河见他没理会,乱糟糟搅缠成一片的心思这才稍稍放下,但又思及之前的那些回忆,一时间四肢却有些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脸上也有些发热,过了一会儿,才稳了下来,问道:“国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师映川淡淡道:“去寺里。”

    原来今日师映川是要给自己当年夭折的女儿上香祈福,他几乎年年都会如此,所以晏长河听了,也并不意外,当下到了寺里,一番流程下来,晏长河站在一旁,见师映川一身黑衣跪在蒲团上,闭目默默祈愿,不由得就想到对方却是侍人之身,是能够生育子女的,然而这样强大的男人,又有谁能令其怀胎生育?一念及此,就忍不住去想那个名为连江楼的男子,那个曾经囚禁师映川并与其成亲生女的男子,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正微微出神间,却见师映川已经从蒲团上起身,道:“……好了,回去罢。”晏长河见他眼中一派纯净,半点杂质也没有,真真是清如秋水,与那还心性懵懂的婴孩差不多,根本不应该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眼神,一时间就忍不住问道:“国师,太傅教我读书时曾经说过,眼是心之门,从眼睛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过往经历,甚至心思,就算是掩饰得再好,也难真正不留丝毫痕迹,只有还没有受到世间外物影响的小孩子才会眼神纯粹,可是为什么我看国师却也是这样?难道只是因为修为深湛么?”师映川听了,脚步不停,仍旧向外走去,却一面微挑了长眉,只淡淡道:“……本座道心澄明,一意只为追求大道,除此之外,余者全不放在心上,道心纯粹,自然也就如此。”晏长河怔怔听着,不知道怎么,就再没有了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面跟在男子身旁,一面失落地道:“国师,长河为什么没有像国师一样卓越的武道天赋?父皇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让国师检查过根骨了,未来成就最多止步于先天,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无法再前进一步……”

    师映川听着这话,便微微一哂,道:“你小小年纪,烦恼这种无用之事做什么?你是日后要做皇帝的人,是一国之君,对一个帝王而言,真正重要的是如何治国与用人,一声令下,自有万千高手效命,莫非还要你亲自与人搏杀不成!”

    “……可是,这些都是外物,哪里真的能够倚靠!”晏长河忽然抬头大声说道,他看着高大的男子,认真说着:“当年大周一代权相赵安然,纵横朝堂三十载,风光无限,权柄无两,可是后来触怒高宗皇帝,一旨贬谪,后来又下入狱中,一月后便郁郁病死,死后不久,高宗下旨抄家,亲族或流放或破落,堂堂一国宰相,最后只落得这样的下场,再如何风光,也不过是身如浮萍,身不由己,随时可能倾覆,再者,国师杀过的一国之君莫非还少吗,身为天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一旦出现大变,就被人像牛羊一样宰杀!若是他们自己是一位宗师,情况自然就大不相同,任凭外界有什么变故,自己一身力量却是始终不变的,任何时候都可以不被别人左右,至少有选择的余地……国师,若是能够让我拥有可以冲击大宗师之境的卓绝天资,那我宁可不要这太子之位,不做这大周的主人,让我放弃什么都行!”

    师映川看了一眼晏长河激动中透着落寞不甘的表情,眼中原本的淡漠之意就转变成了些许惋惜,心知以此子的聪慧与对武道之路的热忱,若是天资足够的话,怕是真的能有一番成就的,只可惜这孩子的习武资质对于一般人来说虽然算是非常不错了,但在真正的武道强者眼里,这样的根骨却是算不得什么,然而天下之大,最终有潜力成就大宗师境界的那种人,又能有多少呢,无非寥寥罢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思及至此,突然却是想起连江楼来,此刻面前男孩的眼神,与连江楼竟是有一二分相象,那人曾经淡然说出‘凡阻我道者,皆可杀之’的话,现在想来,仍是字字伤人!师映川默然,这时两人已上了乘舆,师映川忽然道:“武道之路艰难漫长,自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未来将会坎坷无比……你与本座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都是那种可以为了成道而不顾一切的人,只是你的资质注定了你并没有为此不顾一切的机会,这样想来,或许却是一种幸运……”

    说到这里,一时间师映川却有些出神,晏长河虽对他这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见到男子神情异样,迥异于往常,于是便也不敢多问,两人坐在乘舆内,向皇宫而去。

    到了宫中,师映川便命人将晏长河送回淑妃那里,晏长河的母亲,原来的德妃宋氏,于多年前因故触怒皇帝而被降为嫔,移局安仁宫,幼小的晏长河交由淑妃抚养,德嫔于三年前病逝,晏长河对生母印象不深,淑妃又待他极好,因此这些年来母子二人感情日深,十分亲近,眼下淑妃见晏长河由师映川身边的人送回来,心中疑惑,待那人走后,便问起原由,晏长河道:“今日看天气好得很,孩儿便出宫走走,哪知遇见了国师,所以就跟在国师身边了,还被训了一顿,这事一会儿被父皇知道,定是要罚我的。”

    淑妃一听,不禁埋怨道:“好好的,怎么自己跑出宫去了?陛下罚你一顿也是应该。”说归说,还是命人取了晏长河爱吃的点心,又叫宫女铺床熏香,让晏长河休息,晏长河胡乱吃了几块点心,上榻睡下,不多时,却又醒了,只觉得神思微乱,哪里睡得着?他下了床,取过外衣穿上,就出了门,他也不知自己是想去哪里,信步走了,却是到了皇帝日常办公休息用的暖阁,这时是初春,天气还并不算暖,暖阁周围寂寂无声,但见树上桃花纷落,如同一场粉红的细雨,阳春玉林,夹杂着偶尔的雀鸟啁啾之声,此情此景,可谓美不胜收。

    晏长河乃是太子,又素来受君父宠爱,一向往来不拘,甚至经常不必通报,这时进了内中一扇门外,两名宫娥侍立左右,晏长河欲待进去,其中那年长些的宫娥却是屈膝一福,小声道:“……陛下此时不见任何人,还请殿下在外等候。”晏长河有些意外,轻轻蹙眉道:“父皇在忙?还是心情不好?莫非连孤也不见么。”宫娥俏脸微红,却是低头不语,晏长河见状,心下微奇,于是就凝神去听内中动静,他如今也已有了一定的修为,却听见里面隐隐有古怪之声,似乎是有人在沐浴,只不过浴室明明就在不远,又怎会有人在这里洗澡?晏长河听了一耳朵,突然就有些明白过来,顿时又是窘迫又是尴尬,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不得,正在这时,里面忽然就听一个声音道:“……是长河?进来罢。”

    这声音清厚醇朗,分明是师映川的声音,晏长河犹豫了一下,这才推门而入,进到里面时,只见晏勾辰衣袍齐整,正由太监为其束发,脸上表情淡淡,却掩不住眉心之间一抹浅浅的疲倦与红晕,与此同时,水气热雾袅袅的屏风后,有人走出来,穿着雪白的贴身衣裳,等在一旁的几名太监忙将备好的青衣为其披上,转眼间就整理得妥妥当当,那人凤目似睁非睁,眼尾骄然扬起,绝色殊丽,又有雍容之仪,尤其那等餍足中透着慵懒的姿态,令人止不住地心头微荡,晏长河不敢多看,只垂手站着,晏勾辰扶一扶头上刚束好的紫金冠,道:“……方才国师与朕说了,你今日未经朕允许,便私自出宫,眼下过来这里,是来向朕领罚的么?”

    晏长河忙道:“父皇不要生气,儿臣以后不敢了。”晏勾辰去炕上坐着,拿起桌上已经看了一半的公文淡淡道:“一会儿自己去宗人府领二十竹板子,长长记性。”晏长河乃是储君,自然不能真伤着了,这二十竹板下去,无非是让他痛上一两日,皮肉都是无碍的,晏长河听了,轻轻一吐舌头,道:“儿臣知道了,待会儿就去领罚。”

    说着,乖巧地上前从太监手里拿过热茶,给晏勾辰倒上,笑吟吟地道:“儿臣只是在宫里待着气闷,所以才出宫透透气,父皇别恼了。”晏勾辰看着儿子清秀的面孔,脸上的表情松了些,道:“不是不许你出宫,只是如今世道险乱,你是大周储君,万一有所闪失,岂是小事?”晏长河老老实实地听着,只道:“再不敢了。”晏勾辰见他也还顺从乖巧,便又训了几句,就让他回去,待晏长河走后,晏勾辰坐在炕上,忽然微微一笑,语调平和地对师映川道:“长河这孩子,生得倒是越来越好了。”

    但凡立国已久国家的皇室子弟,大多都是容貌不错,没有几个粗陋的,毕竟一代代繁衍下去,为皇室生育子嗣的都是些美貌女子,后代的形貌自然越发出众,晏勾辰本人已是儒雅俊美,晏长河的生母更是少见的美女,因此这晏长河虽然年纪还不大,却已是明珠美玉一般的小小少年郎了,一时师映川听了这话,就道:“他生得颇有几分像你。”晏勾辰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这使得他看上去显得十分温和,这时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就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道:“再有几年,就让他去服侍你,若你喜欢的话,今夜便送去你那里。”

    师映川闻言一顿,就微凝了眉心道:“你不要想太多,他不过是个孩子,我怎会有那等心思。”晏勾辰却道:“我其实倒希望自己是侍人之身,为你生育几个孩子,日后挑选其中最优秀的来继承大统……”师映川轻捏着自己的额头,淡淡说着:“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不要多想了。”他忽然闭目,掩住眸中一闪即逝的倦色:“若我的灵犀能活下来,便是嫁与长河这孩子,又有何妨……”话音未绝,突然双目猛地一张,人已缓缓站了起来,晏勾辰见状,知道有事,便道:“怎么了?”师映川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有故人来访……”忽然身形一闪,就此消失不见。

    此时距离皇宫颇远的一间长亭内,有人正负手静立,似在等人,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青色身影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此处,卓然傲立于天地之间,全身上下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亘古就在站在这里一般,高直挺拔的鼻粱上方嵌着一对充满冷峻魅力的眼睛,神采飞扬之间透着隐隐的妖异,气势雄浑,威势逼人,如同一头洪荒凶兽盘踞于此,使人无法不产生出沉重的压抑感,亭中人似有所觉,就此转过身来,一张极清秀的蜜色面孔上有着两只澄澈的眼睛,却是万剑山掌律大司座千醉雪。

    来人自然是师映川,他红色的双眸中闪烁着清澈如水的光泽,如同未经世事的婴儿的眼睛,而不是早已饱经风霜,看惯了世间美好与丑恶的成年人,他静了静,与千醉雪对视着,稍顷,才淡淡道:“你我数年不见,今日却以剑意引本座出来相见,不知所为何事?”千醉雪看着这个似乎对一切都漠然冷淡的男人,几年不见,他能够感觉到对方越发强大,也越发冰冷,与当年的那个秀丽风趣的少年再也不同,然而却与心中那人的影子隐隐重叠起来,宛如回到从前,一时间千醉雪心中百转千回,此刻一朝重逢,再没有别的话想说,只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片刻,才开口道:“……这次我来,只是为见你一面,等回到万剑山,我便开始结庐而居,缔造自己的剑冢,准备坐死关。”

    师映川闻言,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动,他从前与万剑山关系密切,当然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对方除非突破,否则在正常情况下,就基本不会再出关了,或许几年,或许十年,或许数十年,也或许是永远……师映川突然笑了起来,道:“那么,今日就此一别,将来再见面时,却不知又是什么年月了……不过也好,这红尘三千纷纷扰扰,执念不止,纷争不断,你就此能够得了清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千醉雪只是静静看着男子,就此回忆久远年代之前的那个人,只是时光的长河到底不能回溯,他终不能再见到当初那个记忆中的人了……那时他看着君王与那人两情缱绻,看着君王为那莲花般的男子痴迷,他不是没有提醒过对方要有所警惕,但得到的只是君王的愠怒,再后来,他的君王为此送了命,倾了国,他日夜兼程赶回皇都,却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

    思及至此,就是淡淡一笑,万般话语,千种滋味,都在这一笑中了,千醉雪走向师映川,在距离对方两步外的位置站住,道:“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你说。”师映川不置可否,千醉雪忽然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无论如何,永远不要对赵青主心慈手软,一有机会就杀了他,以绝后患。”说罢,突然就纵身后掠,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月色如水。

    师映川走在长长的青石路间,周围花木寂寂,楼台玉阁无数,月光下,景色十分清幽动人,师映川迎着淡淡夜风,只觉前路坦荡,再无物可以将自己束缚,身心前所未有地畅快与强大,真真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心中恍恍然地欢喜,不知何时已来到一间竹屋前,进了屋内,只见一个穿青色长袍的男子正凭窗远眺,周围一片静谧,师映川只觉得又是陌生,又是熟悉,一时间不由得放轻脚步,就走上前,那人就转过身来,容貌不必多说,是极好的,而最吸引人的,却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邃无比,又清澈难言,委实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好似夜色方褪、晨光将至的那一刻被就此定格在这一双凤眸中,颠倒众生。

    师映川心中微微迷茫,但很快又是一惊,这人的模样,眉目非常熟悉,怎的却好象是赵青主与连江楼的结合?似是模糊不清,又似是陌生与熟悉交织,然而不知怎的,冥冥中却是生不出应有的愤恨怨毒之意,如同面对一个故友,几分熟悉中,又是惆怅点点,只是此刻,一切却都是宁静,师映川怔怔看着对方,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感流淌出来,他站了许久,忽然却是上前拉住男子的手,走出屋子,男子不置可否,只由着他,两人就在月下缓步徐行,师映川侧首看着男子,此人仿佛周身笼罩于月华之中,是冰雪为姿,冷月为魂,那等意境,不是任何瑰丽的辞藻可以拿来形容,但此刻终究不能延续到地久天长,周围一片寂静间,师映川忽然就说着:“你,究竟是何人?赵青主?谈净衣?还是……连江楼?”

    男子淡淡道:“这很重要?”却停下脚步,凝神来看师映川,下一刻,师映川只觉面前一暗,竟是嘴唇被一个冰凉的东西吻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许多东西都在一刹那自心中喷薄而出,却生生地令他感到一股难以描述的迷惘之意,下意识地就抓住了男子的手,道:“江楼……”

    就在这时,却忽然整个人一阵眩晕,师映川猛地一惊,等再稳住神时,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凝神看去,却是周遭人影渺茫,静得一片死寂,外面细雨在淅沥下着,晦黑一片,分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午夜梦回而已,举目四顾,只有清宵冷夜,一盏琉璃灯在床前幽幽燃着,却不知万里之外的一间殿中,有人亦是同时惊醒过来,有那么一刹那,男子英俊的面孔上闪过一丝茫然,看了一下四周,似是本能地在寻找什么,然而环顾左右,一片萧索寂静。

    男子默了一时,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闭上双眼,但就算如此,梦中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人唇上的柔软触感也还清晰残留,终究心头还是浮现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而这时师映川还在微微发呆,仍觉得脑子里隐约晕眩着,他突然用力捶了一下额头,又重新躺倒,闭目养神,窗外细雨缓慢飘洒,空气中仿佛有些湿冷之意,细细的雨丝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微声,如同蚕吃桑叶,师映川躺在床上静了一会儿,正欲睡去,忽听得外面廊下有脚步声响起,迅速靠近这里,师映川微蹙了眉,就开口道:“……外面是谁?”

    话一出,杂乱的脚步声就息了,片刻,有人在门外道:“禀教主,温川大捷!刚刚有教中弟子自温川回来,阴离门门主并七名长老身亡,凡顽抗者,无一逃出,现今宋长老在留下部分人手清点阴离门产业之后,已带人驰援帝国大军,直取姜国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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