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 滴血观音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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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们,你们谁渴了,自己过来倒!”老赵头惬意的端起茶杯,用嘴吹起了一片涟漪,然后慢慢地送入口中,表情很是享受。化妆室温度低,冷得快也并非毫无道理。只是面对着这怪异的芳香,以及作陪在一旁的尸体大哥,任谁也不会去亲口尝尝这由老赵头亲手泡制的家伙事儿。
自己的师傅是什么德行,尹珲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不过他有时候也琢磨不太透彻,这个年薪几十万的老金领,外面没债,膝下无子,为啥要过的这么节俭,难道天生是受虐狂?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得。可数年如一日,火葬场的领导们更新换代,快赶上新陈代谢了,但咱们老赵头还是那个老赵头,一来二去,尹珲也就见怪不怪了。而几个学生则面面相窥,心里同时暗骂道:疯子,这个老疯子!
大约过了五分钟,尹珲终于坐不住了,这不,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可不能跟老赵头这么干耗着,当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师傅,您看是不是,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先处理掉,再……再……”
“呵呵,老了,不中用了,干一会儿就得休息个把小时,这样吧,剩下的事也不多了,你代我办了吧!”老赵头放下茶杯,眯着小眼说道。
“我?”尹珲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张脸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啥表情都有。
“是啊,养儿防老,养徒弟就得干活,要不然我收你干嘛,吃白饭的呀!若是这样,还不如收只阿猫阿狗呢。”老赵头毫不退让。
“考官,这位老师傅说的也有道理,你就给我们言传身教一次吧!”沈菲菲也从中插了一句,虽然不知道她此刻插话是何种意图,但尹珲心里已经感觉到这小妮子的来者不善,是想存心挤兑自己,叫自己下不了台了。
“好……好吧!不就是一具尸体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尹珲咬牙切齿的戴上胶皮手套,深吸一口气,当把老赵头的直系嫡系以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属各骂了三遍后,这才慢慢进入状态,几个星期没遇到这么惨不忍睹的尸体,手头上,是有些懈怠了。
其实殡葬化妆师不是任何人都干得了的。对尸体进行化妆有正常化妆和特殊化妆两种。正常化妆比较简单,先将死者面部表情调整安详,然后用油彩在死者脸上打上底油,再上一些红。这样,死者的脸看上去红润有光泽,神态自然安详。
特殊化妆就要复杂多了。特殊化妆的对象一般都是遭遇灾祸、身体受伤严重而不幸去世的人。对这样的死者,首先要清理,然后找到死者活着时候的照片尽量恢复原貌。
“咳……咳咳……现在就是化妆的时间了,你们看好,这可能是你们关键要学的,毕竟遇到这种破损的尸体不太多!”尹珲用手指抠了一些油脂,轻轻的抹在死者的脸上,然后不断的抚摸,直到油脂完全被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吸收干净,顿时那张枯涩的面容顿时好像有了一丝生气。这时候,尹珲突然冲着沈菲菲笑道:“这是给脸面打底色,就像你们女孩用的粉底一样!”
顿时,沈菲菲脸色涨的绯红,可是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尹珲心里却乐开了花,跟我斗,哼哼。
打开粉饼盒,尹珲用粉扑沾了少许的粉不停的涂在死尸的脸上,一会整张脸变的煞白煞白,好像僵尸一样,脸上缝合的伤疤都被盖住了,整张脸看起来完好无损了,但是却十分的吓人,尤其在这阴冷的房间,让人身上冒起一阵阵寒意。
“为什么每个死者都要把脸画的雪白雪白的,看起来怪碜人的?”王军看着这犹如僵尸一样的装扮,有些适应不了。
“呵呵,你让我说,我也不知道,总之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古代的义庄存放尸体的时候,就是这样给死人化妆的!我也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尹珲沉吟片刻,不失规矩的答道,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在旁边喝茶的老赵头,发现在老头子对自己眨巴了下眼睛,很是俏皮。于是便又给尸体脸上描了描眉毛,清理了一下其他的地方。
“好了吗?”那个壮牛声音颤抖的说道。
“好了,全部完毕!”尹珲放下手中的东西,嘴角有些颤抖的说道:“好久没有处理这么复杂的尸体了,对了,你们感觉怎么样?”
沈菲菲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而其他两个学生,整个脊背都湿漉漉的,各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像终于解脱了煎熬一样。
“呵呵,同学们,看的怎么样啊?感觉还好吧!”将胶皮手套丢进垃圾桶,尹珲笑眯眯的拍了拍马铁的肩膀。
“呜呜!”这个壮牛般的男生冲着尹珲直摆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行吧!”王军勉强说出了一句话。
只有那个沈菲菲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他们的这些表现自然全部落在了沈菲菲的眼里。
“谢谢了,师傅,我带他们先出去了!”尹珲在沈菲菲和王军的名字上打了个勾,便带着三个学生离开了化妆间,回到了正厅中,走廊的座椅上,唐嫣正百无聊奈的玩着手机游戏,看到尹珲出来了,别有深意的对他眨了眨眼,像是在说,受罪不浅吧?尹珲耸了耸肩,报之一笑。
当最后走出殡仪馆大门的时候,尹珲留下了两个学生的联系方式,正要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马铁这次面试碰壁的噩耗,却惊讶的看见这个壮牛面色苍白跑到路中央,拦下一辆出租车,就飞也似的离开了这荒郊野外。
“看来,秋老虎就要到了。”尹珲对唐嫣说。
“是啊,再过几天就要开空调了。”
休息室里,老赵头放下茶壶,从抽屉里拿出三炷檀香,走到一处拐角,轻轻的将其插在几个苹果中间的香炉里,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数十年如一日。昏暗的烛火与墙角的影子一齐跳动,将那面空白的灵位照射的愈发狰狞。忽明忽暗中,阵阵冷风吹过,带起细微的呜鸣,相比之下此时对面关二爷的塑像在光暗交替下眼珠泛白,竟然有种骇人的神态!
老赵头叹了口气,拍拍手正要离开,却猛然发现,关二爷的那两个眼珠子,竟变成了两个血窟窿,两行血泪滚滚而下,将桌面溅的滴滴作响。
滴答,滴答。
“就是它,它来了,它又来了,为什么?十年了,它怎么又来了?”老赵头一下子摊倒在了地上,嘴里不断的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眼睛了写满了深深的恐惧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