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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
王尔善知道,朝廷是真急了。
也难怪,最开始兵粮皆无,再着急也没什么办法。可十来个月过去了,兵么,不管堪不堪用,兵部那里账面统计已经先后调集了三万多人、粮么,也别论掺了多少糠秕虚报了多少数量,小十万石肯定有了、饷银还花了七八万!而自己这里为了坚定贵阳守军固守待援的决心,在沅江时就为张芳请了平蛮将军印总领贵阳土汉官兵,而这厮大肆侵掠中饱私囊外加一场大败不说,竟以民为粮,而且还公开卖起人肉!后来保举了许时珍,紧接着朝廷便得到了其全军覆没的消息、再保举解忠仁,这位更厉害,别说接敌了,二三十丈的一条麻哈江,浮桥搭了三个多月还没到对岸……
想到这里,王大人觉得后颈处丝丝地往头顶蹿凉气——王尔善终于明白了,别看众将嘴上对自己毕恭毕敬,他们是有意的沆瀣一气合起伙来往死里坑老夫啊:心往一起想,劲儿往一处使,拖到朝廷忍无可忍把自己一刀砍了,换个新巡抚过来——不还是得指望这帮家伙?能拖就拖呗。
军议!
王尔善顾不得还没到龙里,打发人去找田柏盛,叫他速速出兵前来汇合,同时把众将召集到一起召开军议。
众将像往日那般你一眼我一语煞有介事地摆困难,讲难处,没说几句,只听“啪”的一声,王尔善一巴掌拍在几案上:“请天子剑!”
下人毕恭毕敬地捧出黄绸包裹的尚方剑,所有人都跪下了。王尔善拜过,接过宝剑刷的一声抽出来:“各位,按你们所说,安贼势大,冒进则必死于敌。老夫今天就把话挑明了说,不进,各位今日便死于国法!解不得贵阳之围,老夫自当引颈伏诛,但在老夫被朝廷砍了以前……”说着话阴森森扫了跪着的众将一圈,“各位都得比老夫先走一步!”
“令!三日内全军渡江,十一月初一老夫要在新添过夜!哪位落在后面,老夫便亲手用这天子剑取其首级!死于敌,封妻荫子;死于国法,眷属入官!各位自己掂量着办吧!”
见王尔善玩了真格的,众将也都傻了,谁也不肯做第一个触霉头那只儆猴的鸡啊。当天晚些时候,浮桥便告竣工,大军连夜举火渡江,第三天未到午时,全军便尽数跨过麻哈江。撒麻宝带着所有族人再次跑进山里,明军也没做停留,在杨义司过了一夜,第二天放了一把火把寨子烧个精光,十一月的第一天,王尔善真的到了新添司。
也不是这帮家伙真的多能打,而是因为安邦彦派去杨义司阻截明军的头人们实在耗不起,早在九月底便悄悄退兵了。
王尔善督着众将向贵阳赶,因为全是山路,日均行军速度不到十华里,终于在十一月中旬抵达龙里卫。期间在凭虚洞夜宿时还发生了一场营啸:凌晨时分有兵士因恐惧而夜哭,引发连锁反应,从梦中惊醒的众人以为安邦彦夜袭,尤其是大多夜盲,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惊恐起来,好在一个叫刘超的游击反应迅速,率了二十几个亲卫家丁举火弹压,砍了几个精神崩溃叫得最响的,稍稍控制了局面,不多时天光放亮,众人方知是自己吓自己的虚惊一场。
王尔善把刘超升了参将,但自己彻底陷入绝望:带的人不少,总兵力超过万五,对全军号称八万——古代所谓的号称多少兵力,除了吓唬对手,其实更多的是给自己的军兵壮胆。因为大兵们都是不识数的文盲,统帅说有多少人,他们便以为真有那么多人,反正谁也不可能挨个去数,“知道”自己这方竟有这许多人,胆气自然便壮起来——但尽是些能把自己吓哭的货色,能指望他们破敌么?
绝望的王尔善下了决心:不管它了,该死便死在这里吧,反正后悔也没用,死在前敌,还能为子孙谋个出身。
大军一步步向贵阳逼近,终于在巃耸关接敌了。
刚刚晋升的刘超做大军先导,前锋营在山坳里甫遇敌袭便仓皇后逃,中军的刘超还在坡上,放眼前望,逃的全是自己的兵,后面并没有苗兵追袭,刘参将那个气啊,领着亲兵纵马上前,当场把营官砍了。中军营的兵士们也都看清了前锋营的后面并没有敌人追赶,胆气陡升,跟着刘超一股脑向前冲去,待“攻下”巃耸关才发现,所谓的敌伏,不过是百多苗夷而已。
王尔善那里却大大的不妙,听到前面喊杀震天,全军几乎被吓得失控。已有死志的王尔善把官印交付了下人,自己披发仗剑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解忠仁等几个统兵将领好歹还知道天子剑的厉害,没敢自顾自撒腿跑路,刚刚勉强控制住部队还没来得及结好防御阵型,前面传来捷报:刘超部已大破安逆,攻克了巃耸关!
众人刚刚长出一口气,突然又有侦骑回报:大军的后面出现大股贼人,正在急行军向这里逼来,距大军不到十里!
“决一死战!”王尔善厉声大呼,“或死于敌,或死于法,大丈夫死则死耳!”
王尔善没死成。
因为后面的那只部队是友军——田柏盛率领他的镇筸兵赶上来了!
从平越到龙里,王大人这一路磨蹭了这么久,都是跟自己较劲儿呢。可是问题来了:安邦彦的十万大军,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