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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没有说话,赵无忧最后的歇斯底里变成了无语凝噎,而后无力的靠在那里,眸色空滞的盯着床顶。??   她泄了一番,才觉原来泄一点用处都没有。卡在心口上的石头还在摇摇晃晃,随时准备把自己堵死。

    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候,赵无忧是真的差点厥过去了。

    好在有温故和素兮在侧,愣是将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她这辈子走得最远的路,估计就是黄泉路。

    醒来的时候,赵无忧的身边还是只有温故和素兮,她没有先前的歇斯底里,好像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她不是那种会自怨自艾,会认命的人。所有的隐忍,只是因为她觉得有些东西值得她隐忍。

    但是现在看来,她已没有隐忍的必要。

    又不是没人要,又不是非得要有父亲。曾经她也没有父亲,不还是活下来了吗?既然当爹的不要女儿,那她这个女儿还眼巴巴的凑上去做什么?犯贱?自己找死?

    请恕她做不到!

    “公子?”素兮担虑的蹲在床前,担虑的望着她,“你好些了吗?”

    赵无忧敛了神,“什么时辰?”

    素兮如释重负,“是戌时了,公子一直睡着,高烧刚退。你若是觉得太累,就再睡一会,卑职和温故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我没什么事,你们不必担心我。”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素兮,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素兮敛眸,“卑职明白,很多坚强的理由,突然间变成了笑话,公子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不过素兮不管这些,公子说什么,卑职就做什么。横竖卑职是公子的人,不是相府的人。”

    赵无忧勉力撑起,靠在了软垫上。刚好迎上温故偷瞄自己的眼神,随即低头一笑。

    “那个——”温故反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为何要相信我呢?也许我只是找个由头,让你们父女反目,也许我是故意的,故意挑拨离间然后借由你的手来对付东厂,对付大邺朝廷,借此来为我巫族和提兰国报仇?”

    “你是吃饱了撑着,还是觉得我没有责罚你,所以皮痒难耐?”赵无忧冷飕飕的斜睨他一眼,“我当时就说了,信不信在我自己,我相信是因为我自己怀疑过,而不是单纯的信任你。温故,你就不必自作多情了,这事其实跟你没多少关系。”

    “你自己也怀疑过?”温故蹙眉。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对,前几次出门,我只要吃药就能扛过去,不吃药就不行。跟穆百里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很少有病的时候。后来我知道,是他一直在给我输内力,压制我体内的寒毒。”

    “公子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千岁爷的内力对你有好处?”素兮不解。

    “从我去接齐攸王开始,我便知道自身一样。久病成良医,我自己的身子当然心知肚明。”赵无忧敛眸,“离开京城离开穆百里,我就不得不吃药,就会经常犯病。我心中有怀疑,所以问你们内力是否能助我减轻病痛。就在前不久,我假寐抓了穆百里一个现行。”

    素兮点点头,“如此看来,相爷还不如千岁爷来得好,至少千岁爷是真的在帮公子减轻痛苦。”

    “我想了很久,也许我不能单纯的怪父亲如此冷情薄幸,毕竟他是百官之是丞相。人身处高阁的时候,对于很多东西都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太轻易得到,从不知道珍惜为何物。”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权势迷人眼,却忘了百年之后也不过黄土一堆罢了!”

    “你饿吗?”温故问。

    赵无忧望着,看得温故慌忙别开她的视线,“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语罢,温故急忙起身去倒水,将杯盏递到赵无忧跟前之时,他半带犹豫的望着赵无忧,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尴尬。

    赵无忧盯着他的杯中水,然后将视线落在温故身上。

    素兮也觉得尴尬,这杯水公子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温故,你真的只是为了我身上的蝴蝶蛊吗?”赵无忧问。

    温故不语,握着杯盏的手微微轻颤。

    赵无忧轻叹一声接过他手中的杯盏,他这才如释重负,笑得有些勉强,“你饿了吧?我让素兮把药热一热,然后我去厨房给你熬点药膳粥。”

    “以后除了你的药,我什么药都不吃了。”赵无忧抿一口杯中水。

    温故微微一怔,当即愣了半晌,然后突然笑了,“恩,好!”说完,急急忙忙的走出门去,好像是格外的高兴。

    “公子为何单纯的相信温故所言呢?其实就卑职来看,温故这人还是有很多疑点的,早前卑职逼得他无话可说,显然他心里还有不少秘密。”素兮凝眸,“公子就不怕他骗你吗?”

    “要想知道温故有没有说实话,你只需要去找一个人就可以了。”赵无忧眸色微沉。

    素兮一怔,“谁?”

    赵无忧握紧了手中杯盏,“薛易。”

    “薛易?”素兮蹙眉。

    薛易薛御医是不必在太医院值守的,毕竟他也是上了年纪,又加上脾气太倔,没人喜欢这糟老头子。所以今儿夜里薛易在自己的宅子里研究着古方,妻儿早逝,媳妇死于难产,唯有留下一个宝贝孙子,如今就爷孙相依为命。

    小孙子就睡在身后的床榻上,薛易点着灯翻阅古籍,一边抄录一边顾自沉吟。

    风从窗外吹进来,烛火摇曳不定。薛易急忙起身去关窗户,谁知脖颈一凉,有一柄冷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烛光里,剑刃寒光冷厉。

    素兮黑衣蒙面,从窗外进来,伸手便合上了窗户。

    “你是什么人?”薛易骇然一惊,“你到底想干什么?”

    素兮挑眉,“不想干什么,只想杀人。薛御医知道太多,很多人想要杀人灭口,这个理由足够吗?”

    薛易冷笑两声,“老夫自问俯仰无愧,一生坦荡。要杀便杀,只求留下姓名,也让老夫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俯仰无愧,一生坦荡?”素兮冷哼,“薛御医说这话的时候,也不会脸红吗?”

    “放屁!”薛易切齿,“老夫行医数十载,救人无数,岂容你肆意污蔑。名节大于天,尔等鼠辈岂能知道这些!”

    素兮收了剑,不紧不慢的在房间里走着。这薛易不敢喊叫,就是怕惊心了里屋的小孙子,免得这宝贝疙瘩也会遭遇不测。

    如今见着素兮在屋子里踱步,眼见着要走向内屋,薛易自然是慌了神,当即怒斥,“你到底奉了谁的命令而来?要杀便杀,何必如此——”

    “你慌什么?”素兮轻嗤,“这么着急求死,不就是怕我伤了你内屋的小孙子吗?”

    薛易哑然,吹胡子瞪眼的盯着素兮。

    “这般看我作甚?没瞧见我连剑都收了吗?”素兮瞪了他一眼,“我只问薛御医一句话,便能让你死得瞑目,把自己刚才的话都给吃回去。”

    “什么话?”薛易不信,他自问此生问心无愧。

    素兮深吸一口气,“很多年前,你给一位公子看过病,得知这位公子的病因很大程度上是被人陷害,可是后来你畏惧权势篡改了病录,可有此事?”

    眉睫陡然扬起,薛易瞪大眼眸,“你说什么?”

    “我只问薛御医,是或不是。”素兮眯起危险的眸子。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薛易所有的气焰顷刻间小米殆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还会有人重提旧事。篡改病录?并非他的本意!

    薛易显得有些神情呆滞,他晃了晃身子,无力的跌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从他这般神情,素兮便已经知道,公子的猜测是对的。

    当年赵无忧病重,宫里的太医宫外的大夫,人人都给看过,医术不好的直接当伤寒来治疗,医术好一些就说是先天不足之症。唯有这看惯了疑难杂症的薛御医瞧出了端倪,说是并非先天不足之症,好像这身体里存了什么东西。

    他不谙蛊毒自然不识蝴蝶蛊,一时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可因为这句话,让他付出了沉重代价。

    “彼时正当气盛,总觉得这世上是有天理公道的,仗着一身的傲骨想跟这天底下的人都叫板。”薛太医神情黯淡,口吻低沉,“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邪不压正只是说说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理公道。儿子死后,我的妻子便悬梁自尽。”

    “枉我自诩活人救世,却也救不活他们。便是媳妇因为难以接受刺激而难产,我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我们爷孙两个,相依为命。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没那么固执,也许现在我们还活得好好的,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我可怜的小孙子,也不会早早的没了父母。”

    “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那我也无话可说。求姑娘看在我薛家也救过不少人的份上,留我薛家一根苗吧!”

    语罢,薛易跪在地上,面色沉重而灰白。他似乎是抱着必死之心,却也不肯吐露太多,只是一心求死,一心只想留下自己的宝贝孙子。

    素兮轻叹,“你觉得如果你死了,你的孙子就能活得好好的吗?薛御医,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了,你的孙子该如何自处?该如何生活下去?家里什么人都没了,他还能干什么?”

    “你放过他。”薛易激动异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你饶过无辜的孩子。”

    “既然我是杀手,那么多少一个和少杀一个人,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区别。所谓的无辜不无辜,在自己的性命跟前,根本不重要。”素兮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也许很多时候,死亡未见得就是一件坏事。什么都没了,也许什么都是转机。”

    音落,冷剑出鞘,素兮的剑已经落在了薛易的脖颈上,“黄泉路上,我就送你们爷孙两个一程。到了下面,你们一家五口可以好好的共享天轮。”

    “赵嵩便如此容不得我们吗?”薛易咬牙切齿,眦目欲裂,“他已经杀了我的儿子,我已经答应他篡改了病录,他还想怎样?我已家破人亡,如今他不将我赶尽杀绝,便不罢休吗?赵嵩老贼,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那就等薛御医变成了厉鬼,再来追魂索命吧!”音落,素兮手起剑落。

    薛易合上眉眼,可是迟迟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唯有一阵风掠过,白胡子被齐刷刷斩断落下。冷剑归鞘,素兮面无表情的轻叹一声,“早点说不就完了吗?非得让我动手。”

    “你?”薛易愣住,“你不杀我?”

    “我不是说了吗?多杀一个人和少杀一个人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既然没区别,不杀你也无妨。”素兮慢条斯理,“今儿的事儿有多严重你自己比我清楚,想来也不必我多说什么。别打听我是谁,也别管我想干什么,守住爷孙的性命便是你的当务之急。”

    薛易深吸一口气,“我不会把今日之事传出去,绝对不会跟任何人吐露分毫。”

    “那就好!”素兮眸色微沉,“今日能断须,明日就能断。希望薛御医不会让我失望,也免去我再来一趟,将您的脑袋挂在城门头上,那样可就太难看了。”

    音落,素兮窜出窗户,消失在夜色迷茫之中。

    薛易当即如同散了骨架,瘫软在地上。他挣扎了很久,突然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内屋走去,瞧着依旧安然入睡的小孙子,顿时老泪纵横。

    孩子被惊醒,搓揉着惺忪的眸,奶声奶气的问,“爷爷,你怎么哭了?”

    一老一小,也着实可怜。

    薛易笑了笑,抱紧了自己的小孙子,“爷爷只是想他们了。”

    “爷爷乖,孙儿会永远陪着爷爷的。”孩子年幼,可心里头很清楚,爷爷好辛苦。

    于是乎爷孙两个相拥了一夜,薛易都没敢松开自己的孙子,生怕一眨眼就跟自己的儿子一样,从人间蒸了。

    不过素兮回来的时候,倒是没有直接去听风楼,而是在下面守着。云筝报之一笑,递了一个眼神给素兮。素兮自然明白,这个时辰若是东厂没什么事儿,那个谁谁谁就会过来。

    公子说了,穆百里的内力对她有影响,是故素兮并不打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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