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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容佑棠大吃一惊,猝不及防之下,他立刻侧身偏头,本能地抬手遮挡眼睛。
幸亏齐志阳在鸽子起飞前已裹好尚方剑,他起身走到同伴身边,还没来得说什么,鸽子就闪电般袭来!
“小心!”齐志阳迅速抓住同伴胳膊往后带,两人都吓了一跳。
“咕咕咕~”鸽子在距离容佑棠两尺远时灵活转向,绕客房飞了半圈,停落在桌上,扑扇扑扇翅膀,伸长脖子,眼神明亮锐利,姿态优美地来回踱步。
“它是谁养的?客栈掌柜?”容佑棠惊魂甫定,他刚才误以为鸟想啄自己的眼睛。
齐志阳定睛观察半晌,低声说:“它是信鸽。”
“信鸽?”容佑棠忙弯腰细看:
果然,鸽子光洁的银灰羽翼下、左腿套着细圈,细圈连着一小卷东西。
“咕咕咕~”鸽子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有些着急了,姿态不复优雅,它歪头看容佑棠,嘀嘀咕咕。
“它好像认识我?”容佑棠心念一动,脱口而出。
齐志阳谨慎道:“鸽子有灵性,聪明得很。它特意飞到这儿,我们不妨解开看看。”
“好。”容佑棠点头。
齐志阳缓缓靠近,伸手,试探着抓鸽子——
“咕咕咕!”鸽子受惊鸣叫,扑棱棱扭身起飞,在狭小的客房内绕了几圈,最后停落在房梁上。
齐志阳抬头,吹了几声口哨,伸臂平举,鸽子却无动于衷,神气地稳立高梁;他又把凳子搁在桌面,想伸手抓,却把鸽子惊得飞去房梁尽头躲着。
容佑棠也吹了两声口哨,伸手平举,诱哄道:“下来,我们给你吃的喝的。”
“它能听得懂?”齐志阳乐了。
“我在表达诚意,谁让咱不会说鸟语呢?”容佑棠无奈答。
“也是。”齐志阳快步过去关窗,严肃道:“未查清之前,别让它走。”
“嗯。”
由于此信鸽来得蹊跷,两人十分谨慎,当正事一般地对待。
容佑棠平举胳膊,静候片刻,梁上鸽子却站如松,他不禁猜测:“也许它迷路了?或者飞累了歇息?肚子饿了想讨吃的?”
“皆有可能。”齐志阳走开几步,去拿桌上的皮绳,将裹好的尚方剑缚在腰间,仔细扎紧。
“它很怕生,估计是进来歇脚的。”容佑棠垂手,从包袱里拿出剩下的干粮,掰了半块揉碎撒在桌面,又倒了小半杯清水放着,正色道:
“时间紧迫!齐兄,咱们先商量商量,关州州官里我只认识同知孙骐孙大人。”
“哦?”
“年初剿匪时,孙大人带领民间押粮队支援顺县。不过,他们在关中军围山搜捕残匪之前就撤了。”
“原来如此。”齐志阳惋惜道:“怪不得我们没遇上。”
两人精神抖擞,对坐商议片刻,容佑棠惊觉脑后一阵翅膀扇风扑棱棱的动静——
“咕咕咕!”
鸽子毫无征兆地扑下房梁,好一阵扑腾摇摆,爪子揪住容佑棠肩膀衣服,不停鸣叫。
“嗳,这鸽子真是……太淘气了!”容佑棠哭笑不得。
“你抓住它。”齐志阳提醒,他隐约察觉那鸟惧怕自己,故只是戒备,忍着没动手。
“我试试。”容佑棠担心被啄,捂住耳朵,左手慢慢抬起,尽量轻柔地摸了摸鸽背。
“抓翅膀。”齐志阳提点。
“好。”
片刻后,容佑棠不甚熟练地解下鸽腿系着的比尾指还细的木筒,旋开后,倒出一个小纸卷。
此时,鸽子仿佛歇下了千斤重担,昂首挺胸,走到桌沿,先喝水,而后“笃笃笃”啄食糕点碎屑。
“赶紧打开看看。”齐志阳紧张催促。
“嗯。”容佑棠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展开纸卷:
半个巴掌大的纸卷写满蝇头小字,只一眼,二人就认出熟悉的笔迹!
容佑棠既惊且喜,倒吸了口气。
“庆王殿下——”齐志阳急忙打住,电光石火间,他“蹭”一下弹起来,尴尬道:“你看,你快先看。”信中是公事还是私事?会不会是殿下写给容弟的嘘寒问暖?那我就不能看。
“……好。”容佑棠也有所思,难免尴尬,赶紧一目十行地扫视,只见庆王用小狼毫笔写道:
“吾已知悉,一切安好,勿念。若抵达关州,可用此鸽联络,危急时切忌瞻前顾后,汝等应以剑、旨就近调派助力,保重。”
殿下的来信!
他应该知道我上报的消息了,白琼英化名为祝小英,希望她能给殿下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容佑棠匆匆阅毕,心潮澎湃,激动雀跃,嘴角眼角情不自禁弯起。但齐志阳在场,他忙招呼道:
“齐兄,这是殿下写给咱俩的,您快看看。”
“哦?”齐志阳快步回转,双手捧着小纸卷,认真阅毕,大松了口气,高兴道:“好极!我正愁缺乏与京城的联络通道,河间游冠英只手遮天,奏报不定能否顺利抵京,信鸽又快又稳,放心得多。”
“正是如此。”容佑棠眉开眼笑。
齐志阳稳重惯了,这时才透露:“容弟,那只是军鸽,我在军中时见过许多,特殊品种,叫‘云中鸽’,训练难着呢!聪明能干,万金难求,日飞好几百里。”
“哎呀,了不得!”容佑棠肃然起敬,看鸽子的眼神登时变了,喜爱非常,扼腕急问:“它吃食有什么讲究吗?我给喂了点心。”
“回头喂点儿谷子麦子之类的粮食,扛饿。”齐志阳指点。
“行!”容佑棠原地转了半圈,欣喜道:“咱让它歇一天一夜,晚上回信。”
“应该的。”齐志阳未雨绸缪,忧虑道:“我们得把调查进度传回京城,某些情况隐晦地说一说,免得被狗急跳墙的人下黑手,白白枉死他乡。”
“哼。”容佑棠冷笑:“今早朱迪看见我们约好了庞掌柜他们的船队,他吓得脸都白了。”
“途经鹰嘴崖时,我发现他两次探头看崖壁藤蔓帘后方。”齐志阳眼神肃杀。
“看来他们是真想杀人灭口。”容佑棠叹息。出于周全考虑,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信,不舍地将纸卷烧毁。
“对于某些官而言,只要能保住小命和乌纱帽,他什么都敢做。”齐志阳冷冷道。
“齐兄,不如咱们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容佑棠起身,细心地推开每一扇窗,方便鸽子进出。
“好。”齐志阳头疼地皱眉,反感道:“免得又在衙门浪费时间,懒得听他们耍嘴皮子。”
不消片刻,他们商议毕,准备出门。
“鸽子不会乱飞吧?”容佑棠有些担忧。
“它没拿到回信就不会离开。你的包袱就放在旁边,它肯定飞熟了路线,认气味的。”齐志阳笑了笑,宽慰道:“昨晚守夜的三个弟兄留下休息,看包袱顺便看鸽子。”
“还得看朱迪。”容佑棠补充。
“让他留下吧。”齐志阳鄙夷撇嘴。
半个时辰后,钦差一行七人出现在关州街头,均身穿常服。
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嘈杂。
“倒看不出什么异状。”齐志阳说。
“事发已月余,日子总是要过的。”容佑棠感慨。
他们缓步前行,从主街扭头侧望,可见偏街两侧的巷口不时出现挎篮挑担的小贩。
小贩们不敢离开巷子,纷纷拥挤在巷口,警觉地探头探脑,做贼一般,小声招徕客人,贩卖自家地里出的蔬果、编织的篮筐、下河捕捞的鱼虾等物。
“咱过去瞧瞧!”容佑棠眼睛一亮。
“走。”
顷刻间,钦差一行走到巷口。
容佑棠定睛一看,不由得吃惊:每条狭窄小巷都挤满了挎篮挑担的小贩,男女老少皆有,却没发出多少动静。他们见七个陌生男子结伴而来,立刻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收拾货物,难以自控地流露恐惧怨恨之色。
齐志阳和禁卫们佩刀,高大健壮,孔武有力,虽然尽量和善微笑,却未能安抚一众惊弓之鸟。
容佑棠灵机一动,就近蹲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跟前,指着竹篮里的果子问:
“大爷,您这桃怎么卖?”
“十五文一斤。自、自家种的,甜得很。”黝黑干瘦的老人战战兢兢答,他背靠墙,忐忑紧张,被七八人团团围住,吓得不敢抬头。
其余小贩有的飞快挑担躲进小巷深处,有的是同村老乡,焦急站在不远处观望。
容佑棠掏出一块碎银递过去,爽快道:“我全要了!”
“啊?”老人惊讶抬头,无措愣住,两手紧抓竹篮,一身破旧泛白的粗布短打,手背瘦得筋骨暴凸。
“我们兄弟几个逛得渴了,想尝尝当地的果子。”容佑棠笑着解释。他索性将碎银塞进老人手心,提起大半篮散发甜香的桃子,随手交给身后的禁卫。
“等、等等!”老人站起来,烫手般托着碎银,急得直喊:“少爷,不用这么多钱,我没得找啊!”他见容佑棠生得白净俊美、斯文有礼,遂认定其家境富裕。
禁卫们尽职尽责,暗中快速查验桃子后,抛给容佑棠一个。
“这篮子编得怪有趣的,我也要了,多的就当买篮子。”容佑棠闻了闻桃子,赞道:“这果子真香。”
“挺甜的。”齐志阳咔嚓咔嚓吃掉半个,十分随和。
老人略放松了一些,自豪道:“香甜吧?我家后山种的,年年施肥好几次!”语毕,他把碎银朝容佑棠递了递,苦着脸说:
“少爷,真不用这么多,篮子送您,给一百五十钱就够了。”
齐志阳却一本正经道:“您老必须收下,我们家规矩严,长辈不允许白讨别人东西。”
哟呵,原来是不知人间疾苦锦衣玉食长大的阔绰少爷!
“多谢,多谢少爷赏。”老人信以为真,兴高采烈地道谢,郑重收好银子。
容少爷慷慨大方地一挥手:“谢什么?我喜欢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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