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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舅妈做的腊肠是小镇上的一绝,好多游客慕名而来。”
“每天上学前,她为我和表姐准备便当。一根腊肠剖两半,我的那份永远要大那么一小截。”
“十六岁那年生日,因为舅妈在医院照顾突然生病的我,彻底把表姐忽视了。第二天她就走了。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表姐才是舅妈的亲生女儿,但这么些年来,她就是对我更加偏私。
明明表姐成绩更好,人更漂亮,就是那种老师同学街坊邻居口中的别人家小孩。为什么舅妈总是说,我才是她的心肝宝贝。”
不知不觉的,方静竹讲了太多小时候的事。嘴巴都有点干渴了。冯写意像变魔术一样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只水壶,递上去。
“谢谢。”方静竹抿了一小口。
因职业缘故,与男同事们出任务时同屋卧榻同碗饮食都是常有的事。所以方静竹一般不会介意用别人的水壶。
但是这次的感觉太特别了,让她不由自主多介意了两下。
壶口的边缘残留男人特有的那种淡淡的薄荷香。水印一晃一亮。是倒映出来的那张精致的脸庞。
方静竹注意到,冯写意的牙齿非常漂亮。可能是因为他多年不再沾烟酒的缘故。整齐光洁,全然不似年近四十那样磨损沧桑。
“你,有没有怀疑过你自己才是你舅妈的亲生女儿?”
冯写意的话让方静竹瞬间共鸣似的点头连连:“当然啊。我可是出色的侦查学专业毕业。
我毕业第一年回家乡,就偷偷带着我舅妈去验血了。哈哈哈,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我跟舅妈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你舅妈竟然会同意跟你去胡闹?也是心大。”冯写意接过水壶,扬着脸冲月色喝水的样子,真的会让人误以为这水清冽似能醉。
方静竹红着脸避开了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我舅妈不知道。因为自从我表姐离家出走了,她就精神失常了。”
都说月亮可以寄托人的思念,方静竹忘不了舅妈抱着布娃娃唱歌谣的那张脸。
“表姐刚走那一年,舅妈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就会比家里那条大黄狗还要敏感。但每一次都是失望折回。那时我才相信,舅妈也是真心疼着表姐的。
我们报过警,找过人。但表姐就像一个沉入大海的石块,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也有邻居说,像她那样的妙龄少女,一个人闯荡出去,会遇上什么都不言而喻。
实在找不到,就当做没生过吧。反正,你疼静静也比菲菲多嘛。
我舅妈听了这话,就像疯了一样跳起来,用门板砸破人家的头。后来送到医院,经鉴定确诊她已经患上了精神障碍。”
“你是因为这个才想当警察的?”冯写意问。
“我又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烈士后代,没那么高尚的思想觉悟。我,就是想找到我表姐。就像我们班上有同学说,他想当警察就是因为他爸爸独自养育他长大,很辛苦,街上开着个水果店总被小流氓欺负。他要是有个当警察的儿子,别人肯定不敢再麻烦了。”
说着,方静竹的眼睛闪出些许亮晶晶地东西。她轻轻叹了口气:“你看,我们就是最普通的小人物,有最普通的小愿望。
只可惜,一直都没有表姐的下落。舅妈的病情越来越重,前年我把她送进当地一家疗养院。我一个月只有这一点薪水和补贴,已经是最大的能力了。我就想着,等我哪天要是有了钱,就给舅妈换到一个特别高档特别舒适的疗养院——”
说到这,方静竹仿佛如释重负般深吸一口气:“老板,这些话我可好久都没有对人讲过了。你凑合听听吧,思路有点混乱。”
“你的朋友也不知道?”
“陶萌知道。但林谦,我没讲过。”方静竹低下头,“呵呵,可能正是因为我的不主动不坦诚,才让他最终选择了在陶萌那里取暖吧。”
是的,她从来没有对林谦讲过自己以前的事。回忆起这一年来的相处方式,方静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厚道——
工作太忙,节奏太快。她甚至不曾静下心来好好跟林谦谈下一场恋爱。
从来都是他追求得紧,一会儿‘静静我们去吃晚餐吧’,一会儿‘静静我们去看电影吧’,而方静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条件如此诱人的对象吧?
“你喜欢过那位林公子么?”冯写意的话永远是这么一阵见血。
一个人的念头可能是最骗不了自己的,可是不是谁都有勇气证实。方静竹也不例外。所以当她刚刚被自己的诚实吓到,恨不能立刻抽身退去的瞬间,冯写意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乘胜追击了过来,让她措手不及!
“我……我当然喜欢。一年多的感情,我又不是木头人。”方静竹避开他的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嫁给林谦就能衣食无忧,将来可以让你的舅妈过上好日子?”
“冯写意!”方静竹的脸腾一下红了,“我才不是这种拜金女!”
凭姐的姿色和条件,我要是想嫁有钱人为什么不去艺校!
“因为有些人有底线,需要找个两全其美的平衡点。”
“你是在说我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么?”方静竹真的生气了,一甩手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回车里。
然而两人的手这会儿还是靠在一起的,冯写意顿时被她拖得四仰八叉。
“你生气了?”跄踉了两步跟上来,男人身后的薄荷香与他欠揍的气质十分不符。
“废话。”
“如果我说的没错,你为什么生气呢?”
方静竹咬牙切齿地守住脚步,砰一声,身体平衡感较差的男人一下子撞到她的背上。
“你这是什么逻辑?难道无中生有的诋毁就不能生气了?我骂你是gay,你生不生气?好,只要你生气就说明你真的是gay!”
冯写意单肩抖了下:“没所谓啊。我这把年纪还不成家。再加上一张花样的颜,很多人以为我是。”
“简直不能跟你愉快聊天。睡觉!”方静竹拖着手铐,一路往车走。
“我只是觉得,承认自己不爱一个人会比认定自己被背叛来得更轻松。
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是你不稀罕还是他不稀罕。”
“谢谢,我已经生气了,不用解释。”方静竹气鼓鼓,头也不回。
可是就在准备拉车门跨上去的瞬间。方静竹定住了。她拖着冯写意的手,绕到卡车箱上。
花生还在嚼嚼嚼,像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一样。
方静竹皱着眉,伸手在草垛里摸摸索索。
“你找什么呢?它又不是母鸡,还能下蛋啊?”冯写意匪夷所思地看着方静竹。
“别吵,钥匙呢!我刚才就扔在这里,花生的雨衣底下。怎么没了?”
方静竹有点紧张了,因为刚才貌似喝水喝多了。这会儿她有点内急!
“反正要睡觉了,明天天亮再找吧。”冯写意打了个呵欠,有点累了。
“不!我现在必须找到。”方静竹憋红了脸。
“嗯?你很任性嘛。”
“任性你个头!”方静竹扒着车挡,一个纵身就跳了上去,冯写意被她扯得快散架了,只能悻悻跟着爬上。
花生在温暖的湿窝窝里待得很舒适,身后还有几颗萌萌的粪球。
“哪去了呀?”方静竹将稻草翻来覆去。
“是不是这个?”冯写意捡起一条栓着牛皮扣的钥匙环——
“就这个!快打开,我——”
“没了。就剩一个环了。”冯写意摊开了掌心,也摊开了方静竹的绝望。
“啊?那钥匙呢!”
冯写意鼓了下腮帮子,瞅瞅正在嚼嚼嚼的花生。
“可能,也许,大概……好吧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花生吃了。”
方静竹只觉得小腹都特么要炸开了,这算是什么鸟事啊!
“那怎么办!”
“怎么办?等它自然排泄咯。”冯写意看了一眼花生身后的几颗粪球球,“不过羊驼的消化功能很慢,一般要好几天才排一次,这刚刚才完事,估计要有得等了。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放心我,咱俩就这么先锁一阵好了。”
“好个屁啊!”方静竹急得已经快哭出来了,“这……这有没有兽医?我们能不能把它先给……”
“你想也别想!”冯写意一把搂住花生的脖子,“你要是敢解剖它,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方静竹:“……”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找个兽医用点办法给它灌个肠。”方静竹郁闷地想: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冷血无情么?
“那也等明天早上吧。”冯写意说。
“不行……”方静竹微微欠了下腰。
“你,是不是?”冯写意瞬间明白了。“我转过去。”
“不行!我……”方静竹再怎么说也是个不经人事的老处女啊,就算再不拘小节,让她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小便,不等于要她的命么!就算他可以闭上眼睛,那声音怎么办?哗啦啦的,多丢人!
“那你忍着好了。嘘——呜呜——嘘嘘!”
“冯写意!”方静竹抬脚就要去踹,艾玛,真心不敢抬!
“你自己看着办啊。万一等下尿裤子了。不是更丢人?”
一边说着,冯写意一边弯腰堆过来了一些干草,足足有膝盖高。
方静竹简直不明所以:“我想上个厕所,又不是生孩子,你给我搭窝干什么!”
“夜里凉,冻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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