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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鬼?
于是先不提心柔的事情,牵了白沐箐的手,笑嘻嘻地说知府:“来来,进去有话跟你说。”
院子里的心柔,已经是初通人事,知道每次老爷露出这样的笑容,把姐姐牵着到房里去,多半就不是好事,羞得赶紧跑回东厢,把门紧紧关上了。
然而,待得秦禝把沐箐拥进了内厢,却没干什么“坏事”,而是拉着她,坐在床边。
“沐箐,我现在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可不许跟我说假话。”
“你不用问了,方才我都听见了。”白沐箐微笑着摇摇头,“心柔这丫头,其实机灵得很,不过每次在你面前,就变笨了。”
“你是说……”
“这一次去扶桑国,我让心柔跟了你去,好不好?”
“那怎么行!”虽然从心柔的话里,已猜了个大半,但听见白沐箐亲口说出来,秦禝不免还是要大吃一惊,“这不是胡闹么?”
“怎么是胡闹?”白沐箐平静地说,“韩水你不肯带,说让他在行辕衙门看家。那你出去。有谁来照顾?”
“我有吴椋和亲兵跟着。又不是身边没人了。”
“你……还是不懂我们女人的心。”白沐箐幽幽说知府。“你在京里,有嫂子照顾,到了申城,有我照顾。现在要过海去别国,到千里外的地方儿,倒反而没有一个的人在你身边,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若是有个头疼脑热,亲兵们粗手粗脚的。做得甚么?就算想吃一两样可口的小菜,谁给你做?”
“我……不行,我不答应!”
“若不是我怕给你添累赘,我恨不得自己跟了你去!”
“大军出征,不得随带内眷,这是有明例的。”
“喔,心柔是你的妻呢,还是你的妾呢?内眷两个字,从哪里说起?”白沐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秦禝语塞,辩解知府:“她是你……”
“老爷,我是专门请教了沈大人的。”白沐箐说道“她是我认的妹妹,我也当她是亲妹妹。不过到底不是血亲。哪怕算是你的丫头,律条也不禁!再说,上谕里面说得明白,你秦侯爷这次是出使外国,可不是带兵去打仗。”
一大段话说下来,秦禝发现,自己竟是驳她不倒。
“这算个什么事!”秦禝说道,“大军里头都是男人,混进去一个女儿算什么事,不行不行!”
“老爷,你小看了我这个妹妹。”白沐箐轻轻叹一口气,“她跟我说过,他们杨家的家训,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一回,你替她葬了爷爷,又把她从兵荒马乱之中解救出来。现在你对她这么好,你知不知道,她自觉欠了你这份恩德,一直心有不安?”
原来还有这份报恩的意思在里面,秦禝一时无语。
“你以为是我说动她去的么?老爷,你大约再也猜不到,是她自己要去的。”
秦禝愣住了:“她自己要去的?”
“我就是提了一句,说要是你身边有个能照顾你的人就好了。”白沐箐坦然说知府,“心柔听了,一下就接上了话,她说她照顾爷爷两年多,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活都会干。”
“也不尽是吃苦。到了扶桑国,人生地不熟,又要打仗,到时候,不知道是她照顾我,还是我照顾她了。”
“你不知道,心柔的心思细得很,”白沐箐微微摇头,“你说的这些,人家早就想好了一套说法。”
心柔的这个说法,有两条:一个是身上有功夫,能自己护着自己,,第二个是遭过几年隋匪,见惯了打仗的事,早就不害怕了。”
秦禝心想,听上去,似乎也言之成理。
“再有,我听说扶桑国的女子都是既风骚,又漂亮。”白沐箐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到了那边,说实在的,我也不怎么信得过。心柔也是大人了,有她替我看着你,我多少要放心一点。”
“你可别瞎说,你还不知道我?”说了这句话,秦禝自己亦觉心虚,觑了一眼她的面色,“我是那样的人么?”
“你是那样儿的人么!”白沐箐掩了嘴,失声而笑,“跟了你这么久,我倒要请教,你是哪样的人?”
“我那是跟你。”秦禝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尴尬一笑,连忙换一个话题。
“再说了,我走了,心柔也走了,那剩下你一个,怎么好呢?”
“梁熄也走了,他媳妇也是一个人。还有我那个姐姐,胡夫人,现在胡老爷也是在杭州。平常我要是闷了,就跟她们多走动。”
看来她们姐俩,一切都打算好了。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动了。
想起漫漫征途,能有这个娇俏可人的心柔在自己身边,秦禝心中其实颇觉喜乐。不过江南女儿,每多心机,这件事不能光听白沐箐说,非得亲口问一问心柔不可。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心柔的神态便不大自在,一边低了头吃饭,一边却要时不时地偷偷看看姐姐,再看看秦禝。
秦禝见她这样,心里对白沐箐的话,又多信几分。不过却不肯说破,若无其事地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吃完饭,才站起身来。
“我今天要去趟码头,看船。”他笑着说,“心柔,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好!”心柔的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
于是,一顶大轿,一顶小轿,由近卫团的骑兵夹护着,一路从清雅街,抬向吴淞口。
到了码头,却已经有一堆人在等着了。梁熄、沈继轩等人和使臣都在其内。大家跟秦禝见了礼,便都去看钦差大人身后的那位少女,心中不由喝一声彩:好个出色的小姑娘。
“这是我一位前辈的女儿。”秦禝淡淡地说,“心柔,给各位大人行礼。”
心柔竟不怯场,利索地行了蹲礼不说,居然还用众人问了好,沈继轩心中有数,却只装作一切不知道的样子。
时值清晨,港口仍有薄雾飘荡。秦禝不再说话,背了手,静静向对开的海面凝望。码头上的一群官员,都像秦禝一样,不言不语地向远处引颈张望。
只有心柔,心中奇怪极了——说要看船,码头上有的是,怎么反而看着空荡荡的海面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没过多久,便听远处传来号声,再过一会,终于有一只船影,依稀出现在薄雾之中。
心柔心想,原来老爷是在等这只船。
谁知不是一只。很快,第二只船便又进入了众人的视野,继而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待到数十艘各式各样的船只组成的庞大船队尽入眼帘,缓缓向港口驶来时,心柔已经看得呆住了,秦禝的脸上,却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已经看清楚了,每一只船上,都悬挂着扶桑国的旗子。
他知道,这是来自于扶桑国的船队——为了把夏国的军队接过去,国内每一只扶桑国商船,只要适合于载人,都已经加入到这支船队之中,赶赴申城,准备将出征的龙武军,运送到扶桑国本土。
“武田使臣,”秦禝伸出了手,“我要说,这件事你们,干得不坏。”
“我们自己的事,自己来做。”武田稻三满脸笑容地说,“就让南越人去哭吧。”
等到船队进港,几个人都赶了过去,????秦禝没有再说什么,把码头上的事务,拜托给沈继轩,自己要先回城了。
上轿之前,他把心柔叫到身边来。
“心柔,你都知道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坐这些船,到扶桑去。”他看着心柔那双大眼睛,平静地问知府,“你跟你姐姐一起,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呢?”
一直都很听话的心柔,这一回还是低着头,轻声但却坚决地说了一句。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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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五日,一切准备就绪,龙武军已经开始登船船了。
秦禝用最后的时间,和赵定国、徐青岩等人,专门到申城外郊,好好转了一大圈。
这里是规划在新政中建设的“自贸区”和“工业园”的地方。
地块已经划出来了,驻防的龙武军也已经到位,昔日荒凉的土地上,新募集的民伕们已经开始了劳作,而新厂房,已经有了雏形。整个地方看上去,有热火朝天的感觉。
“远初兄,”他笑容满面地对赵定国说,“这里办事的人,真是得力。”
“既是大帅的吩咐,自然要大力赶办。”赵定国笑着说,“何况一等大帅赴扶桑归来,请旨办理,那么这地方还要大兴土木的,不能不把功夫预先做好了。”
现在每个人都已经明白了,当初秦禝为什么说要一年后再请旨办理——只要在扶桑国得胜归来,那么日后新政上的事情,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钟禹廷。”
“标下在!”
“你到南越去考察船厂和学习的事情,我已经出奏了。你要切实用心,不拘一年两年,你跟你水师里的这些手下,一定用心,一定要把真东西学回来。”
“是。这些天,我挑的那些人,也都在加紧准备,”钟禹廷躬身知府,“就是有的人认字不多,南越话也还学得不太好。”
“大帅,说到认字。徐青岩倒有过一个提议,我觉得挺有意思。”赵定国指了指旁边的徐青岩,笑着说知府。
“哦?”秦禝转头来看徐青岩,极感兴趣地说,“听听你的高见。”
“大帅,我这个不是专指水师衙门,也不敢说是高见,只是国家若想富强,如果没有更多的百姓能够识字,那是做不到的事情。”徐青岩说道,“现在江苏的新政有了一点样子,立刻就觉得缺人,那些大字不识的人,哪怕是手艺再精到,学起东西来,也都是倍觉吃力。我是想,可不可以,在江苏办上几个学府,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认字……”
“嗯,是个好办法,而且是迟早的事情。”秦禝先赞许了一句,才接着往下说,“只是迟和早之间,却大有讲究。”
“请教大帅,都有哪些讲究?”
“无非是怎样给人家一条出路的事——”
秦禝知道,徐青岩说得很对,然而时机的把握,尤为关键。这个时期的夏国,识字率很低,但就算在这样低的识字水平之下,人才却已经出现了相对过剩。
过剩的原因,在于夏国的传统教育,不是富国利民的教育,而是制造官员的教育。读书人的出路,全在于一年几考,拼的是学而优则仕,涉足其中的人,一旦做不了官,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愿再做了!
再有一个,教育也是有成本的,且不说穷苦人家供养一个读书人要多少钱,就算不要钱,那也是牺牲了一个壮劳力,一旦学无所成,或是当不上官,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巨大的失败。这样的事情,谁不要三思后行?
“大帅,你的意思是说,等到这边的新政办起来了……”
“不错!”秦禝点头知府,“也不是说要都办好,不过总是要有个大致的模样,让别人看得见,摸得着。到了那时,你说的那几所学府,才好大张旗鼓的去办,老百姓也才肯把自己的孩子,送来读书。”
然而他不答应徐青岩的原因,其实还不止于此,只是这个原因,不愿意明说——他这一走,便把江苏交在了赵定国的手里。现在江苏开办的新政已经很多,如果他们别出心裁,横生枝节,在朝廷那里弄出什么意外来的话,他远在扶桑国,未必照顾得到,那就会有大麻烦。
“远初兄,我把江苏交在你手里了。”他郑重地对赵定国说,“军务上政务上,有沈继轩和你参谋,新政上,有杨秣和青岩跟你一起办,再加上有你总揽全局,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有一句话,还请远初兄留意。”
“是,请大帅吩咐。”
“一切总以安静为先。”
在申城港口,人和军械的登船和装卸,一共花了两天。到了十七日,这支出征的龙武军,终于要正式开拔了。
其中最大的一艘船,拿来做钦差大臣的座舰。二层甲板的套舱,他住在里面一间,心柔住在外间给仆人居住的小套房。而吴椋的整个近卫团,亦都塞进了这只大船。
码头上,自然挤满了送行的官员和人群。随着一声号角长鸣,秦禝所在的旗舰缓缓驶离了吴淞港,宣告了整个船队的启航。
秦禝站在船头,望着身后庞大的船队,和那些站在甲板上,兴高采烈的官兵,思绪万千。
到底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感慨地想。
这两万多夏国的官兵,即将踏上一条完全陌生的旅途,面对未知的恐惧,他们不仅彼此之间会更加亲密,而且更会格外需要自己的精神领袖。
从开船的那一刻起,他们所有的生命和忠诚,便都已交托在自己的手上。
第一天风平浪静,第二天海上却起了风,虽然浪还不算大,但大多数第一次出海的兵士,还是出现了晕船的现象。
秦禝居然也未能幸免。他正跟梁熄张旷两个,在甲板上谈军务上的事,只觉得心头烦恶,一口一口地咽着唾沫,不免分神。
“侯爷,我瞧您的脸色,有点不大对头。”张旷假惺惺地问道,“坐海船,当真不易,您要是难受,就别硬撑着了,该吐就吐吧。”
“滚你的……”
一句话没说完,秦禝已经冲到舷边,大吐特吐起来。
gou日的,他倒没事。秦禝看着幸灾乐祸的张旷,心里恨恨地想。这憨货不是也不习水性的吗。怎么这一回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这一下,甲板上不敢待了,回到自己舱中,无精打采地躺在铺上。
晕船这东西,不是说抗就能抗得住的,俞是强壮的人,往往犯得俞是厉害。于是不仅吃饭全无胃口,而且时不时便又要吐上一阵。此时就看出有心柔在身边的好处了,不但替他把赃物清理出去,而且每隔一会,便拧一条热毛巾来给他擦脸,又坐在他脚边的床上,替他打扇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虽然心柔不是外人,但自己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这多少让秦禝有些难堪。看了看心柔行动自如的样子,忍不住便问知府:“心柔,你就一点没觉得晕?”
“这算什么呀,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心柔抿嘴一笑,“我能在线绳上一连打六个跟斗,下来也不是没事一样?”
弱不禁风的秦大人,不说话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七天,终于觉得精神好些了。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起来活动活动了,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欢呼,跟着便见到心柔跑了进来。
“老爷,见到岸了!”
秦禝精神一振,起身带了心柔来到甲板上,举头望去,果然隐隐可见郁郁葱葱的陆地,庞大的船队,正在向那里驶去。
“老爷,咱们这就到扶桑国了吗?”心柔惊喜地问,“原来也不远!”
秦禝看了看心柔脸上灿烂的笑容,不禁也被她的开心感染了:“是到了,这里是扶桑的长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