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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辣吗?”
“不用了,谢谢!”黄明月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画风转变得太快,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香菜吃吗?”
“不了。”
潘吉诚便很自然地抓起桌子一角搁着的调味料,打开油乎乎的塑料盖子,将鼻子凑在上面闻了闻:“好香啊!”
黄明月一时有些无语。
这是一家开在小巷中的苍蝇馆子,门口油腻腻的“老地方馄饨面”的招牌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就像不大的店面里摆着的三套桌椅板凳一样很容易勾起人们的怀旧情绪。
黄明月小心翼翼地将手肘搁到桌面上。这个桌板黑得发亮,亮得更让人生疑,混杂着几十年的油垢和灰尘,黄明月不敢多想。她的目光从墙上贴着的价目表上扫过:馄饨面大碗12元,馄饨面小碗8元。原本的红纸早就褪色了,不过用毛笔写成的这两行字倒是很能看出些功力。
午饭时间还早,除了他们两个食客之外还有几个人在旁边的桌子上呼哧呼哧地吸溜着面条,吃得是酣畅淋漓;还有几个人正等着打包回去,并没有出现潘吉诚口中那乌压压的排队场景。
黄明月留意到潘吉诚身上的那件军装款的大衣在油腻腻的桌面上擦过来又擦过去。她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了。
她最了解潘吉诚,生得一张刁嘴,爱吃也懂得吃。
前世,她跟着潘吉诚几乎跑遍了整个t城,将数得出名号的馆子都下了个遍。潘吉诚对吃很挑剔,对吃也很讲究。要不是亲眼所见,黄明月真的是打死也不相信潘吉诚会纡尊降贵到这样的苍蝇馆子里吃饭。
在门口等着外卖的几个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家庭主妇模样的中年妇女一边和老板夫妇搭话,一边有意无意地朝他们投来好奇而窥探的目光。
“久等了,小碗一份,大碗一份!”年纪起码五十开外的老板娘亲手将两碗馄饨面端了上来。
黄明月留意到老板娘剪得光秃秃的大拇指离碗里的汤只有一线之遥。
“小潘。你好久没来了,是不是最近很忙?”
“不忙不忙!”潘吉诚一边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进口里,一边被烫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别急别急,小心烫着。”老板娘也不急着离开。笑眯眯地看着潘吉诚将一个馄饨几乎是吞了下去。
潘吉诚拿起桌子上的辣椒瓶,用筷子头挑了点红红的辣椒放在汤里:“辣椒真香。”
“香吧?这是你忠叔前两天刚做的。”老板娘满脸的自豪,“你要是喜欢,等会装一小瓶回去。”
“忠婶,你家的辣椒和馄饨面是缺一不可。我单单拿辣椒回去怎么吃也吃不出那个味道来。”潘吉诚放下勺子,操起筷子挑起面条送入嘴里,“整个t城也就是这里的面条最好吃,最筋道。”
“你就会逗忠婶开心。”忠婶将手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擦了擦,冲着正对着一口大锅忙乎的忠叔道,“当家的,听见了没有,再给小潘碗里多加点面条。”
“那我可不加钱的哦!”
“请都请不来,还什么钱不钱的!”
潘吉诚心安理得地继续埋头大吃,这碗馄饨面热气腾腾。加上红红的辣椒,吃得他是一脑门子的汗。
“趁热吃吧!”潘吉诚随便从桌子上抽了一张劣质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招呼黄明月。
黄明月早就听愣了,看呆了。
看样子,潘吉诚是这家老地方馄饨面的老客了,而且和店主老夫妇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
忠婶笑眯眯地道:“我家的馄饨面做了三十年了,虽然也没做出什么名堂来,可是周围的街坊邻居倒是很捧场。你尝尝,这馄饨面的汤是熬了七八个小时的高汤。不放一点味精,滋味鲜着呢!”
黄明月这才留意到面前的这碗热腾腾的馄饨面。
七八个圆鼓鼓的小馄饨,一把煮到半透明的面条,清澈浓香的高汤上飘着几片时令蔬菜。点缀着嫩黄的鸡蛋丝和虾皮——再寻常不过的一碗馄饨面。
黄明月在潘吉诚与忠婶期待的目光里,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到嘴里,犹犹豫豫地咬了上去,馄饨皮的柔滑,拌着小葱的肉馅的醇香霎时混合成一种奇妙的滋味。黄明月还来不及咀嚼,这一口馄饨就自己滑进了喉咙里。
“怎么样?”潘吉诚满脸的期待。
黄明月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很好吃。”
潘吉诚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催促道:“你再试试面条,这是忠叔亲手擀的,称得上是一绝。”
黄明月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潘吉诚露出这样的表情,潘吉诚的表情在她心中定格成了两种类型——带着阴鸷的毒辣和潇洒风流的贵公子范儿。他竟然也会流露出类似孩子样的期待?
黄明月拿起筷子轻轻地挑了一束面。
筋斗的面条吸饱了高汤的滋味,顺滑又有嚼劲,几乎能在口腔里跳起舞来。黄明月略一迟疑,又低头吃了几口面条,整个人顿时就暖烘烘起来了。
忠婶便笑,数落潘吉诚:“小潘,你不是很能赚钱吗?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不去带去吃西餐啊?小气吧啦地来吃馄饨面,寒酸得呦!”
黄明月被嘴里的面条噎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辩解:“我不是……”
潘吉诚冲她使了个眼色,抢在她前头道:“西餐再好也比不上忠叔忠婶这里的馄饨面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气一冷肚子里就空空荡荡的,就想着来忠叔忠婶这儿吃碗热乎乎的馄饨面,吃完了好像浑身都有劲了似的。”
“你就会哄我开心!”忠婶分明是很受用。
“要不要我帮你把店迁出去,找间热闹的店面,装修得漂漂亮亮的,吃的人也坐得舒舒服服的?”潘吉诚留意到店门口开始有人排队等位了。
忠叔一边往锅里下面,一边道:“这个我想过十几年了,也就是想想,租金装修都要钱。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再做几年恐怕也就做不动了。再说了。我这家店开了三十年,要是搬了这老地方,我还真就说不准能不能做出一样味道的馄饨面来呢!”
忠叔体态微胖,有着一张常年被热蒸汽熏得红通通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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